三十五 虎落平阳被犬欺(1/1)

元八朝至高先知抛个媚眼,至高先知直气的头疼,好在此人转向盘蜒,道:“我也没法子,小贼接招吧。”说着左手锈剑刺出。

盘蜒见他此招来势虽快,但纯使气力,并未附上内功,心中一动,知道这元八有意相让,他避过两招,道:“好,那咱们纯以劲力来斗!”说着一拳弯曲,打向元八胸腹。元八点了点头,再以那钝剑来打。

两人纯以躯体肌肉力道来斗,比较武功招式,元八本力极大、身经百战,盘蜒则是万鬼万仙之体,两人动作纷繁,形影如风,时而斗得飞快,时而又握腕比劲,高飞低走,翻翻滚滚,这番比武,委实花样百出,精彩惊险,令人大喊酣畅。

东采奇心想:“这两人见识太高,招式太妙,即便不使妖力仙法,武功也甚是厉害,比之万仙遁天更胜。”

忽然间,元八左手剑疾刺,右手剑上挑,双手交替连动,好似喷泉冲云,狂风卷浪,猛烈凶悍至极。盘蜒以右手挡他锈剑,左手握他钝剑,毫不相让,猛撞过去,砰地一声,两人身子一震,各自分开,众人惊呼起来,见盘蜒右手血淋淋的,左手则肿了一块。

元八奇道:“我左手失控,右手发狂,你怎能破我这招‘挥斥方遒’?”众人这才看清他双手发颤,东采奇、笼梵等知道他被盘蜒拂中了穴道。

盘蜒指指右手,道:“若山间有狼,狡黠异常,难以追击,是当聚集猎人剿之,还是牺牲牛羊诱之?”

元八微微一愣,大叫一声,道:“当诱之!当诱之!错了,错了,这些年我一直想错了。”说着抱住脑袋,身上一道道黑影如蝴蝶般纷飞,元八并不理会,复又盘膝坐倒,眉头紧锁,陷入苦思。

盘蜒轻笑一声,说道:“玄夜伏魔功,当真不易对付。”

笼梵听不懂两人所言,喝道:“你对元八爷爷施了什么邪法?”

东采奇略一沉吟,眼中满是惊佩之情,叹道:“这并非邪法,而确确实实是城主胜了,他非但取胜,只怕更令元八前辈更进一步,大有所获。”

笼梵道:“元八爷爷眼下变得疯疯癫癫,我看是大不如前,哪里算有收获了?”

至高先知微笑点头,目光欣慰,徐徐说道:“古往今来,咱们族中的第一勇士,所学的功夫,乃是古时一门玄夜伏魔功的精要。这门功夫以真气催动自身阴影,变作极厉害的帮手,以至于暗影千变万化,诡异莫测。”

笼梵拍出一掌,掌中又飞出纤细利爪,等若这一掌威力倍增,他道:“不错。”

至高先知又道:“然而其中难处,便在于与此暗影平衡,那暗影实入邪道,若暗影太过强横,自身压它不住,反而会被暗影吞噬,成了个性情古怪,喜怒难测的怪人。元八当年之所以辞去第一勇士之名,便是因将暗影练得无法无天之故。”

笼梵登时醒悟,但心下不服,道:“元八爷爷天资不如我,他收服不了那暗影,我却是毫无困难的。”

至高先知嗔道:“你还是小心些的好。”说了两句,又道:“我曾与元八长谈这事儿,以他性子,只想一门心思压服这暗影,于是他穷竭心力,增强自身武学,而弃那暗影于不顾,若暗影捣乱,便用更霸道的真气压服暗影,谁知时候一长,毫不见成效,反而与人动手时更管不住自己了。”

笼梵道:“那他眼下在想些什么?”

至高先知武功平平,只擅长预言神谕罢了,她摇头道:“似乎涉末城主一招之内,令元八大彻大悟。”

东采奇道:“城主他刚刚已说的明明白白,对待这暗影,当如驯养狼犬般驯养它,就如古代高僧割肉喂鹰一般,将自己血肉,一点点喂服,那暗影甚是聪明,知道分寸好歹,与自身共处长久,自然而然便能为人所用。”

至高先知恍然大悟,心想:“这涉末城主果然才智卓绝,世所罕有。”笼梵则满心嘲弄:“先知奶奶与蛇帝大人都先入为主,当他极了不起,被他糊弄几句,便激动地跟失心疯一样,我看是他误打误撞,令元八爷爷犯了痴呆。”

此时比武未停,还不算分了胜负,元八坐着悟道,盘蜒站着等候,众观者谁也不敢喧哗,只默默在旁围观。

过了半个时辰,元八虎啸一声,周身黑影融而为一,潜入他身后地面,元八大笑道:“痛快,痛快,是我输了,你小子赢了。”

盘蜒道:“前辈有意想让,在下岂敢称胜?”

元八朗声道:“你中了毒,功夫使不出来,不然我败得更快,但你点醒我多年的大错,不久之后,我武功突飞猛进,咱们再好好放手比比。”

盘蜒笑道:“我这人比武怕输,打架怕痛,打仗怕死,动手是再不敢了,不过若要比赛喝酒,在下一概奉陪。”

元八喜道:“比赛喝酒倒容易得紧,哪天我得了空闲,带你去心门镇上,咱俩比比逛窑子,无论输赢,都不伤和气。”

盘蜒傲然道:“若说天下酒坊花楼,哪处比得过我涉末城的流连忘返长街?老前辈如有心意,不妨去涉末城逛逛?”

元八喊道:“这可是你说的,你若要赖账,便是乌龟王八蛋...”

至高先知怒道:“元八,你才是乌龟王八蛋!心里想的什么?原来你早不将我放在心上?”

东采奇素来见这先知尊贵端庄,此刻瞧她争风吃醋,为老不尊的言行,倒也不禁莞尔,心道:“这涉末城主将大伙儿都搅得稀里糊涂,乱七八糟。”

元八大骇,顷刻间变得庄严肃穆,凛然生威,道:“无论阁下受控何罪,眼下已无罪一身轻,还请下山去吧。”又偷偷朝盘蜒传音说道:“咱俩说好,哪天太平无事,同去涉末城走走。”

盘蜒微笑道:“前辈真是爽快人,在下铭记在心,永不或忘。”

那元八又朝至高先知点头哈腰,眉目传情,至高先知白他一眼,表情倒也不冷,率众下山去了。

回到镇上,至高先知说道:“城主,你眼下已是城中客人,只要不出镇,可自由行动,不受关押。”

盘蜒道:“毒又不解,又出不去,那这自由行动,未免有些名不副实了。”

东采奇道:“无有规矩,不成方圆,世上谁能全然自由,不受约束?即便是审判席大人,不也需受那暗影拖累么?”

盘蜒大咧咧的说道:“在下虽中毒不浅,但若要施展轻功,贵族还无人能拦得住在下,没准我何时不开心,一转身便溜走了。”

至高先知恼道:“胡闹!你是北妖皇帝般的人物,一言九鼎,怎能如此无赖?”

盘蜒道:“我眼下是阶下囚,可不是原先的皇帝。”

东采奇说道:“城主,此地于你颇为陌生,在下可做向导,时刻伴在城主左右。”

至高先知神色缓和,知道若这蛇帝与此人形影不离,此人纵然完好,也未必能够走脱。

盘蜒本就是要东采奇陪伴,却叹道:“虽是无罪之人,还要带着个狱卒,罢了,罢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既来之,则安之....”

东采奇听他所言不知所云,心想:“这城主先前还好,眼下混得熟了,真是原形毕露,疯疯癫癫的。”恍惚之间,想起那刻骨铭心,却又失踪已久的意中人,心底生出个念头:“这吴奇与‘他’言行颇似,我..就算见不着‘他’,若能见到他些许影子,也是好的。”

至高先知另有要事,留下东采奇、盘蜒两人,当即告辞。

两人面面相觑,东采奇道:“吴奇城主要去何处?我可替你引路。”

盘蜒道:“我要去涉末。”

东采奇皱眉道:“不许出镇!”

盘蜒道:“我要去窑子!”

东采奇见他胡搅蛮缠,知道他说不出人话来,道:“我可带城主去酒铺帐中喝酒。”

盘蜒叹道:“这荒山野地,能有什么好酒?只怕酒中下了蛇毒,一、两杯下肚,便躺着醒不过来了。”

东采奇笑道:“城主若是害怕,我可先替城主试酒。”

盘蜒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找不着酒中老友,杯中知己,我是喝不下去的。”

东采奇道:“城主与我相遇至今,说了千万句话,可算投机么?”

盘蜒道:“我这人酒品可差劲的很,若喝的醉了,胡乱说话,你可不许打我,更不许把我打出鼻血。”

东采奇不由格格娇笑,似乎刹那之间,多年来积压于心头的烦恼锐减,她一把揪住盘蜒后背衣领,横眉冷眼,嗔道:”少废话!若不想挨揍,便随本大人去喝酒!”盘蜒闷哼一声,穴道受制,不再反抗。

这两人身份不凡,地位尊隆,更胜过族中至高先知,此刻众民见那涉末城主身子蜷缩,宛如流浪小犬一般,被东采奇笑吟吟的提在手上,当街走过,直冲如酒帐之中,无不轰动,引为奇观,围观者熙熙攘攘,探头探脑。

到了酒帐,东采奇要酒保送来族中好酒,盘蜒接过,见里里外外的遗落民都盯着他瞧,他大声道:“战场有好汉,酒前无懦夫,我涉末城主更不是孬种,这杯酒我干了!”此言一出,引起满堂喝彩。

盘蜒一口将酒灌下,只觉气味儿极腥,酒劲也大,他冷笑道:“什么烈酒,不过如此罢了!”忽然脑袋一懵,砰地一声,栽在地上。

东采奇忍俊不禁,将他扶起,见他灰头土脸,双目紧闭,咬牙冷颤,笑道:“谁让你一口喝干的?又谁让你不运内功抵挡?”说着也举杯饮酒,若无其事的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