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芝厉声大叫,声音尖锐,刺耳惊魂,想要就此摆脱,但如何能奈何得了盘蜒?
盘蜒道:“快还海巨灵自由,不然你小命难保。”
海芝这邪神海术命门所在,正是施术者需藏身海中巨兽脑中,借海中灵气蛊惑巨兽,一旦施术者被擒,无论她是生是死,这术便算破了。她实则无需解术,邪术自然消解。
那海巨灵哀声呼唤,吼声已无戾气,反而似哀求一般。罗血古心力憔悴,遍体鳞伤,缓缓游开,海巨灵站起身,朝盘蜒叫唤两声,神态竟颇为感激。盘蜒心想:“它这等巨物,千年沉海,不曾上岸,不然身躯损伤,性命难保,须得速速回去了。”果然海巨灵转过身,迈了几步,游向海洋深处。
海芝惨哼一声,求饶道:“吴奇先生,我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我求你...求你饶我一命。你莫要杀我,只将我如以往那般,带在你身边,这一回我说什么也不跑啦。”
盘蜒道:“你操纵海兽,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你已非初犯,我岂能再度纵容?”
海芝急道:“此次我若能活命,定然痛改前非....”
她求饶几句,水中走上一湿漉漉的人来,盘蜒道:“罗兄,她是你女儿,你说该如何发落?”
海芝困惑道:“我....我是他女儿?他不过是个猎人,怎能...”
罗血古无意隐瞒,黯然道:“时过境迁,海芝,你已忘了我容貌么?非但是你,整个拔异齐国也已将我遗忘。我叫紫霄,曾是你的父王,也是将你囚禁之人。”
海芝心想:“他自认...是我爹爹?他这么做到底有何诡计?”但她已陷绝境,再难脱身,这罗血古又何须欺骗?
她心生指望,大声道:“爹爹,你真是我爹爹?那你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此人害我?你快让他将我放了。”
盘蜒果然退开几步,道:“罗兄,此人由你发落。”
罗血古朝他感激一望,欲伸手砰海芝,蓦然间一个浪头打来,罗血古晕头转向,摔了个狗啃泥。海芝想趁机溜走,被盘蜒凌空一拦,她连翻几个跟头,四肢陡然僵硬,如何跑的掉?
罗血古叹道:“我诅咒未消,不能碰她,还请老兄替我将她送回海兽巢穴,重新关押。”
海芝大叫:“不要,不要,老畜生,果然是你!你害了我几百年,难道还想继续折磨我?”
盘蜒道:“你宁愿她过着不见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更何况海兽巢穴也不安稳。与其如此,不如一剑杀她,一了百了。”
海芝怒道:“老畜生,你这狼心狗肺,不得好死的老贼!你管不住自个儿那话儿,与娘生下咱们,却不管不教,还总一门心思关我害我....”
罗血古喃喃道:“你娘她...信奉邪神,不让我请人教导你们,我何尝不想令你二人学好?”
盘蜒拾起地上一柄长剑,交到罗血古手中,道:“罗兄,你决断吧,若要杀她,那诅咒也会将你害死。你若要放人,从今她再惹祸,我可决不再饶。”
罗血古哈哈一笑,笑声悲凉,似乎这悲苦日子已然到头,唯有死亡能够解脱。他道:“孩子,你说的不错,女儿犯了滔天大罪,父亲岂能明哲保身?一切由我而起,自当由我而终。”于是闭上眼,一剑对准海芝胸膛刺去,海芝发出野兽般的喊声,语气发颤,又愤怒,又害怕。
盘蜒轻轻巧巧将那长剑夺下,笑道:“恭喜罗兄,你终于看破生死,抛却执着,亲情爱意,再迷不住你的眼,你那诅咒已然消去了。”
罗血古闻言惊喜,奇道:“真的?”颤巍巍伸出手,触碰海芝头发,海芝朝他怒目而视,却甚是敬畏,不再痛骂。
过了半晌,没有海浪,没有地陷,没有断树砸来,也无催命狂风,罗血古平平安安的碰着海芝,一如她当年刚刚出生时,罗血古触碰着她的小脸。
罗血古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盘蜒道:“罗兄心中包罗万象,怎会想不明白?那北海主母正是利用你心中软弱,以此诱发你体内诸般邪法。你抛不下妻子儿女,不明是非善恶,如何摆脱得了此术?如今你决意杀她,那诅咒立时便被驱散干净。“
罗血古突然朝盘蜒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道:“盘兄,你的活命之恩,罗血古永世难报。”
海芝怒喊:“他有个屁恩德?他要你杀我,你...真下的了手?”
盘蜒道:“海芝女妖,我将你交给你爹爹了。今后你是死是活,皆由他心意决定。”
海芝能保住性命,已是天大之喜,连忙改口道:“多谢大哥哥...高抬贵手,我从今往后,定然再...再不害人。”
罗血古蓦地在海芝额头、咽喉、胸口上轻点,海芝剧痛入脑,体内真气飞速流逝,转眼间已再无半点力道。
罗血古道:“我已用逐阳神功消去你一身妖法,孩儿,你再也害不了人。以你怪异样貌,如逃离我身边,遭遇定加倍悲惨。”
海芝哭道:“你这老贼,狗东西,臭咸鱼,王八蛋,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罗血古抱紧了她,说道:“乖孩子,你若听话,我保证天下无人害得了你。”
盘蜒心想:“此时他诅咒已消,心无软肋,以罗血古的武功学识,心机手段,这海芝定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决计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罗血古又道:“吴奇兄弟,今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风雨湖找我。”
盘蜒道:“罗兄,将来你那夫人或将死于我手,我只盼你到时莫再难过。”
罗血古叹道:“事已至此,我早不存半分奢望。你要对付她,可要我来帮忙?”
盘蜒道:“她眼下今非昔比,罗兄已不是她的对手。不必,不必,你只管好你女儿吧。”
罗血古深信盘蜒所言不假,硬起心肠,点了点头,手在海芝额上拂过,她立时昏了过去,随后父女二人潜入水底,旋即消失。
盘蜒眺望一会儿,放下心来,于是疲惫如洪水猛兽般围攻而至,盘蜒强忍倦意,行向城镇。
走到半路,只见阳问天领着一大群人行色匆匆,奔向盘蜒,其中有吉雅、秋羊、万里遥等人,也有青斩、道儿与狩猎长等同伴。
众人一见到他,顿时爆发出如雷欢呼,青斩快步跑上,正要投怀送抱,忽然阳问天一个猛冲,握住盘蜒手掌,还未及说话,已然泣不成声,只含含糊糊的说道:“叔叔,我...我错怪你...我以为...你弃船...抛下咱们走了。”
盘蜒心道:“吉雅都对他说了么?”微笑道:“多大人了,怎地仍这般幼稚?你是明教教主,又是大将军,给我收起眼泪来!”
阳问天哈哈一笑,擦去泪水,道:“叔叔教训的是,我这老毛病,正是屡教不改,好生不该。”
青斩怒道:“你这小白脸,狐狸精,离我爹爹远些!”他一见年轻男子与盘蜒亲近,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又见阳问天英俊美貌,身材修长,更是自惭形秽,嫉恨交加。
阳问天大感奇怪,暗想:“莫非叔叔学此地恶习,竟...竟纳了这孩子?”暗暗称奇,却也不便指责,松脱了盘蜒掌心。
盘蜒瞪青斩一眼,青斩这才喜滋滋的说道:“人家是关心师父,替师父高兴嘛,师父立下这惊天大功,是全城的大英雄,大伙儿都说师父是真仙下凡。”
道儿拉着小默雪,来到盘蜒身后,问道:“吴奇哥哥,这...海巨灵是你逼退的?”
盘蜒摇了摇头,道:“这海兽不过受人操纵,身不由己,它如此出海闹腾,对它折损不小,已然回去入眠,或许数百年都不会醒来。”
众人对他好生敬仰,知道他绝不会说错,无不雀跃欢庆,将军帽脱下,抛往半空。
正在此刻,人群分开,有一身穿黄袍的中年贵族向盘蜒走来,此人双目闪着慧光,步履沉稳,抬头挺胸,气度尊贵。盘蜒朝他拱手道:“微臣吴奇,见过大乘王子。”
那大乘王子闻言一笑,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一下子朝盘蜒单膝跪倒,喊道:“闻名不如见面,大英雄救我妻子孩儿,满城百姓,请受我大乘一拜!”
他这一跪,除了道儿、小默雪、青斩之外,在场所有人一齐向盘蜒跪下,盘蜒手掌一翻,大乘王子不由自主的站起,只听盘蜒说道:“王子殿下宅心仁厚,爱护百姓,自有天佑,即便我不来,也必另有高人相助,你若非明君,便向我磕上千百个头,我也不会领情,你若是明君,我一个头都生受不起,又何必行此大礼?”
大乘心中对他好生崇拜,心想:“听说他武功犹在问天之上,一个圣火大将军,一个乘龙大将军,真是上苍赐予我拔异齐国的救星。”于是与盘蜒、阳问天并肩而行,谈及战况,原来那城堡被海巨灵海浪冲刷,不成模样,一时半会儿住不了人,其余各处的海妖均已大败而逃。这一次乃是海妖前所未有的猛攻,数目之多,攻势之烈,难以计量,但城中百姓死伤不多,全是众将士拼死保卫的功劳。
盘蜒叹道:“只可惜我未能夺回那紫玉印,仍被逐阳教徒夺走。”
大乘王子笑道:“这物件虽然要紧,但终究不及人命。我妻子孩儿平安,百姓逃过劫难,我已心满意足,深感恩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