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英一颗心砰砰直跳,暖流涌过,却仍问道:“师兄,你为何来了?这人.....危险的紧,你何必为我...如此冒险?”“为我”两字声音轻微,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盘蜒凝视归鹏,目不斜视,答道:“幸亏我来了,不然此人岂不兴风作浪了么?”
曹素捂着脸颊,脸上疼痛,混杂心中愤恨之情,当真又麻又痒,直钻心底,她厉声道:“盘蜒,就是你冷漠无情,害死了我....我相公。”
盘蜒不怒反笑,说道:“我让小遥莫提拔此人,小遥不听,让他掌权。我提醒你们此人定会乱来,你们各个儿置若罔闻。唐子野如今下场,乃是咎由自取,怪得谁来?”
曹素狂怒之下,早已不分是非,喊道:“你是坏人,心肠狠毒的坏人,我要替子野报仇雪恨....我决计不放过你!”
陆振英忙在曹素心口一拍,曹素双目圆睁,但再也说不出话来。
盘蜒降下,捏住陆振英经脉,推动仙气,助她调理精神,陆振英低哼一声,贴紧盘蜒身子,雪白的脸蛋红扑扑的,道:“盘蜒哥哥,你终究还是....还是关怀着我。”
盘蜒说道:“你是我发誓守护之人,我怎能置你于不顾?”
陆振英抬起头来,眸中柔情如水,道:“那你是爱我多些,还是爱采奇师姐多些?”
盘蜒见她痴迷模样,体内万鬼心魔发作,不禁烦躁,把心一横,道:“我只恋着....着那人,对你唯有关切,再无爱意。”
他说“那人”,实则含混其辞,并未指明是谁,但陆振英自然而然将那人想做东采奇,她顿时又如坠深渊,脸上露出失望之情,那失望旋即又变作愤怒,如火焰般灼烧,最终归于冷寂。
她退开几步,大声道:“那我二人的山盟海誓,蜜语甜言,你都忘了么?”
盘蜒垂头道:“我有些记得,有些忘了。我说要守着你,便定然会做到。”
陆振英仿佛在做着噩梦,那熟悉又陌生的心痛折磨着她,她一咬牙,忽然横抱曹素,翻身上马,想要逃离,可就在此时,山下大军圈圈围绕,已堵住她出路。
归鹏冷笑道:“盘蜒,你俗事真多,眼下能放手一搏了么?”
盘蜒对陆振英说道:“待我取胜,就带你离去。”
陆振英叱道:“你甭给我来藕断丝连这一套!要断便断的决绝一些。”
盘蜒神色歉然,转过身,终于面对归鹏,说道:“在下生平荒唐,让归兄见笑了。”
归鹏道:“我听此事由来,分明是你占道理,那蛮横丫头不分青红皂白,当真不对。你救不救人,自由得你,也不能说你错了,更遑论这切齿之仇?”
盘蜒哑然失笑,愣了愣神,说道:“女子胡搅蛮缠,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只想不到你这对头倒替我说话。”
归鹏道:“我这人一贯帮理不帮亲,更何况你我乃是血战苦斗过的知己。”
盘蜒奇道:“我何时成你知己了?你不是非杀我不可么?”
归鹏笑道:“我这些时日已想的明白,我孩儿之死,家族之亡,也是自个儿招来,活该倒霉,与你没半分关联。我败在你手上,险些丧命,是我技不如人,正是该当如此。今个儿你我重逢,我纵然得胜,总不杀你,留你性命,将来好再打过。”
盘蜒大不耐烦,说道:“你替龙木卖命,我俩是敌非友,如今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归鹏点头道:“兄弟既有此意,我自当奉陪到底!”话音未落,已然长剑出鞘,一道惊雷,气势雄浑,将眼前雪景一分为二。
盘蜒也不含糊,打出黑蛇灵气,两人内力相持,各自身躯巨震。归鹏长剑连刺,密如暴雨,剑上风雷交加,已将他那流风剑法与惊雷剑法合二为一,威力倍增。盘蜒凝神应付,以黑蛇灵气驱使五夜凝思功,也是真气浩瀚,坚韧至极,攻守一体,牢不可破。
陆振英虽对盘蜒不满,曹素也恨他入骨,但见两人这番罕见罕闻的大斗,委实惊魂难定,却又心旷神怡,目光被牢牢吸住,难以挪开,红唇轻张,难以合拢。至于其余将士,不知这两人是谁,一见这风云激荡的宏伟功夫,纷纷魂飞魄散,吓得退开老远,才敢遥遥观望。
归鹏手上出招,嘴里也不闲着,问道:“想不到你小子又功夫大进,连我新悟的风雷剑法也奈何不了你。你是怎生练得?”
盘蜒道:“你管我如何练功,只要打服了你,令你闭嘴就好。”
归鹏长剑回缩,双手握住,忽然一分为二,变作两柄雪白的雷剑,双剑同时刺出,好似龙角前冲,又似雷霆破空,哔剥声中,急速逼近,雷剑周遭劲力震荡,竟变作数道笼罩深远的铜墙铁壁,封住盘蜒去路。
盘蜒瞧出厉害,双臂回转,内劲盘旋,黑蛇灵气炼化精髓,变作一双头巨蟒,陡然间迎面而上,也如海浪冲天,苍石落地,硬接归鹏一招。
雪山上隆隆巨响,两人只觉敌人内力强横至极,传至身躯,各自剧痛,同时惨叫起来,手上加劲儿。盘蜒身子一麻,归鹏脑中昏沉,一齐摇晃,退开数步,再看周围,地上竟连一片雪都不曾飘起。
陆振英心想:“两人招式这等神威,便是摧毁里许,也在常理之中,为何连石头都未曾碎开半块?”
归鹏抖了抖手臂,神色痛苦,嘴上却笑得欢畅,说道:“你这一招,功力凝聚,只加在我一人身上,故而集于一点,更为凌厉,若非如此,也接不下我这招‘麒麟成双’,我本以为唯有我有此能耐,阁下修为深湛,通晓妙境,我果然没找错人。”
盘蜒忍耐疼痛,也道:“那是你井底之蛙罢了,这法门在我万仙中人人都会,有何稀奇?”
归鹏怒道:“胡说八道,除你我之外,还有谁能将这数万斤巨力,凝于方寸之间?”
盘蜒随口胡诌道:“这又有何难?我万仙破云的张千峰、菩提、蝉鸣、杨木、海平.....数目太多,我记不过来,这等粗浅道理,你却引为至宝,当真可笑至极。”
归鹏愣了半晌,忽然又笑了起来,道:“你想激我发怒,令我剑招散乱,以便得胜,就如当年一般。有趣,有趣,这才是斗智斗勇之乐,当真不错,当真妙极!”
盘蜒大感头疼:“这混账为何总盯着我?我随口骗他,他却像中了彩头般快活。他武功太高,人又精明,此次若能胜他,非要他再难还魂不可。”
归鹏唠叨几句,左右手先后一挥,大声呼喊,蓦地身旁白光震荡,凝固成形,竟成了一虎一鹤的模样。
陆振英惊呼道:“小心,他会我那虎鹤双绝!”
盘蜒深感敬畏,心中迷茫,暗想:“振英师妹才是那虎鹤神转世,这虎鹤双绝乃是她独门剑术,为何这归鹏也学了过去?莫非他真有一见既会之才?可为何他学不会我的太乙心法、黑蛇灵气?”
归鹏朝陆振英看了一眼,道:“多谢姑娘指点之功。”
陆振英妙目瞪大,汗水涔涔而下,着实替盘蜒担心。
归鹏手一扬,仙鹤飞出,形影飘忽,盘蜒施展太乙灵道术,布下层层迷阵,阻隔那仙鹤,只是仙鹤太过灵巧,瞬息数百丈,轻而易举,盘蜒虽竭力迷惑,仍是倍感吃力。
归鹏道:“天地混沌,虎鹤旋舞,阴阳乃合,万物遂成。”一边说话,一边手掌挥下,那雪虎朝前一冲,真是不胜凶悍,摧枯拉朽。盘蜒呼一口气,右掌分拨,拍出黑蛇灵气,一股脑缠了上去。虎蛇缠斗在一块儿,顷刻间雪原抖动,风云变色。
又僵持许久,两人难分高下,陆振英更是暗暗惊叹:“我单使一鹤一虎,也不过支持片刻,他双兽齐施,却依旧运用自如。他内力当真比我深厚千倍么?”
归鹏似猜到陆振英心思,说:“虎鹤若分,自难圆满,反而更费精神,若虎鹤同出,一天一地,一刚一柔,相辅相成,岂会感到苦涩艰难?”
陆振英心头巨震,寻思:“莫非我一味敬畏双兽,反而自缚手脚,故而施展不开?他不过初学这功夫,怎地像钻研了一辈子一般?”
归鹏见盘蜒兀自支持不退,已有些急躁,左掌托,右掌罩,双掌虚抱呈圆,霎时虎鹤退开,又一同猛攻上前,两者姿势曼妙,光彩夺目,虽有先后快慢,但彼此配合得天衣无缝,稍稍一动,竟隐然有天地变动之势。
盘蜒急忙应变,太乙灵道术与黑蛇灵气同时击出,但那虎鹤齐来,有如雷霆万钧,不可阻挡,陡然间破开万千阻碍,分擦过盘蜒左右肋骨,盘蜒身子一晃,口喷鲜血,登时单膝跪地。
归鹏大喜,问道:“盘蜒,你若认输,我就放你一马!”
陡然间,他身边一道黑影从树影中钻出,双掌齐出,势若星陨,砰地一声,也中归鹏胸口,归鹏脸色惨白,张口吐血,站立不住,也软倒在地。
陆振英一见此招,倍感怀念,心想:“这是玄夜伏魔真气!是了,师兄以太乙灵道术遮掩此术,潜伏在归鹏身后,趁他分心,一举得手。”
两人伤势沉重,气力不继,皆无法起身,那黑影与虎鹤遂一齐散去。归鹏怒道:“你....你本已输定,却凭这偷鸡摸狗的本事...”
盘蜒比归鹏伤重,但他乃破云之体,韧性更胜,踉跄着撑起身子,陆振英一时忘情,急忙上前搂住盘蜒。
盘蜒朝她感激一笑,又对归鹏道:“偷鸡摸狗....”
一旁忽有人接口道:“偷鸡摸狗,只要奏效,又如何不算本事了?”
三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紫衫女子站在近处,她肤色微蓝,约莫三十岁年纪,神情冷漠,容貌美艳,可谓沉鱼落雁,毫不逊于陆振英。以盘蜒、归鹏之能,竟不知她何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