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心心念念入门来(1/1)

索酒听她替自己申辩,心下感动,但仍道:“姐姐,我一见到你,便想到娘,想到她淌在我手上的血,我万不能留下,非回万仙不可。”

宋凤儿脾气上来,“啪”地一声,给了索酒一巴掌,可旋即歉然,泪盈盈的在他伤处一吻,说道:“若你....不是我弟弟,那可该有多好?”

索酒笑道:“姐姐,我定会常来看你。祝你国运兴隆,治国有方。”

宋凤儿轻哼一声,纵体入怀,她情窦初开,在心上人怀里,只感愉悦不尽,可想起离别之苦,又肝肠寸断。索酒儿念及亲情,心底悲喜交加,思绪纷乱。

两人聊了许久,实有说不完的话,可索酒儿下定决心,分别已无可挽回,来到殿中,盘蜒等便向群臣道别,行向大石回廊,见一座大铁门横在山壁中,两旁石墙高耸,上方树藤相连,结为穹顶,阳光零零碎碎的照下,既通风,又遮雨,当真精致巧妙。

盘蜒道:“徒儿,庆仲,待回到巡狩城,助师妹平定战乱后,你二人当回万仙投身仙露泉会试了。”

这两人都被寒火女王投入黑血潭中,不曾断手断脚,东采奇尚不知其中厉害,盘蜒却颇有顾虑,好在鸿源中的湮没已然脱困,留下的不过是仙殇残魄,此魄心神空洞,料来不会加害,只要飞升隔世功练得到家,定能蒙混过关。

庆仲心道:“是了,以我此刻神通,定能在试炼中脱颖而出,这正是我成名之时。”于是笑道:“好,好,多谢师叔。”

索酒道:“是,师父。”说罢取出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胸怀大畅,通体舒泰。

自从他杀了那“国主”之后,便一直忧郁压抑,闷闷不乐,唯有喝酒时才得解脱。那酒气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让他睡意融融,仿佛又回到了母亲怀抱之中。说来也巧,他体内有一疾病,最擅消酒,酒入肠,那顽疾大肆痛饮,反倒助长了索酒功力,且暂无醉酒之虞。

在回廊中走到半路,忽听背后一阵叮铃声响,回头一瞧,有人骑骡子匆匆赶来,那人身材纤细,笠帽遮面,面纱笼罩,当是个窈窕的少女。

那少女喝道:“喂,你们听说了么?”

盘蜒奇道:“听说甚么?”

少女道:“这大石回廊已然无用,南方的野木龙一个个儿也自相残食而死,好像一个不留。咱们不必从这绕行,无论东西南方,都可畅行无阻啦。”

东采奇朝盘蜒眨眨眼,意思是:“师兄,这又是你做的好事么?”

盘蜒传音说道:“本人一概不知。”又开口问道:“那请问姑娘,咱们要去巡狩城,又该如何走?”

少女道:“你们是要在石廊中逛逛呢?还是回城折转南方?唉,听说南面满山尸体,不知会不会闹鬼。”说着似无意间来到索酒身边,见他一口一口的喝酒,皱眉道:“小兄弟,你这般痛饮,可不像样。”

索酒一愣,微笑道:“愿拿千金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姑娘不知酒中滋味儿,见识粗浅的很。”他虽狂饮而不醉,但人却因此活泼了不少。

那少女垂首不语,忽从行囊中取出水袋,抛给索酒,说道:“这是寒火城中酿的美酒,你想不想尝尝?”

索酒毫不思索,拿起就喝,那酒竟与寒火女王宝库中那瓶中酒滋味儿一模一样,他越喝越喜,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酒,好酒!”摸出宋凤儿赠送黄金,全交给那少女,说道:“多谢姑娘赠酒之恩。”

少女摇头道:“我这些许好酒,可不值这许多金子。都说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只求那负心人遵守诺言,其余甚么都不要。”

盘蜒“咦”了一声,仔细打量,见少女眼珠红彤彤的,乃是火魂侵体的迹象,依稀瞧出这少女正是金帽将军的女儿。

索酒奇道:“负心人?姑娘说的是谁?”

少女掀起面纱一角,一张脸红的跟发烧似的,抿唇道:“你答应娶我,现下又出尔反尔,装作不知,索酒,你....你好不要脸!”

索酒吓了一跳,望向盘蜒,盘蜒一脸坏笑,冲他抛了个媚眼。索酒惨声道:“姑娘,我真不认得你。”

少女道:“我叫宋江苑,先前赠你那酒,叫定情水,我寒火国中习俗,女子向男子报上闺名,赠男子此酒,男子饮下,便是一辈子的亲人。你不认....不认先前之言,也不打紧,但我眼睁睁瞧你喝下此酒,你....你便是我...我的丈夫。”说到后头,舌头打结,那几个字有如蚊声,几不可闻。

索酒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但事已至此,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庆仲嫉心上来,说道:“小姐姐,咱们是万仙门人,我师弟他不能要你....”东采奇一扯他耳朵,将他拉到一旁,瞪他一眼,要他不可多嘴。庆仲心下嘀咕,暗暗生气。

宋江苑道:“你去万仙,我也去万仙,我已跟爹爹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嫁,定要跟了你,你若不要我,我....我便死在你面前。反正若没有你,我早已死了,眼下这条命还给你,也算公平地道。”说罢拔剑出鞘,对准自己咽喉,狠狠刺下。

索酒大惊,手指在那剑柄一弹,宋江苑浑身酸麻,长剑被索酒夺走,索酒伸手擦汗,说道:“好...好...那咱们便....从长计议,边走边说。师父,你说这样好不好?”

盘蜒笑道:“没法子,谁教你小子不学好,骗人家小姑娘呢?”

索酒怒道:“分明是....分明是....你...”

盘蜒大骇,抢道:“不错,分明是我教徒无方,纵徒行凶。好,好,好,既然如此,那我唯有一力承担,再收个女徒儿了。将来你俩师兄师妹,也好办事。”

宋江苑大喜,咚地一声,跪倒在地,说道:“愿奉大仙为师,投身万仙,尽一辈子孝心。”随后连连磕头。

东采奇笑道:“恭喜师兄再度开张,又得一佳弟子。”

盘蜒叹道:“实话实说,像我这般疼徒弟的师父,着实不多了,这不又替徒儿背黑锅了么?”

索酒惨叫道:“师父,你这话怎地反着说啊?”

盘蜒脸色一板,道:“不许多嘴!不然我耳刮子伺候。”于是将宋江苑扶起,说了自己姓氏,万仙门规,宋江苑万不料盘蜒竟是万仙门地位尊崇、至高无上的仙使,又是欣喜,又是惶恐:“那我这师父,岂不是天下数得着的大高手么?”

东采奇叹道:“江苑师侄,我万仙门中,多少人愿争破脑袋,也想拜盘蜒尊长为师,你与索酒运气极佳,那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万望珍惜,不可懈怠。”她久不归万仙门,不知盘蜒登入破云时,当众大放厥词,施展阴谋,名声急剧败坏,惹不少人心怀怨气。

江苑、索酒答应一声,江苑本是为追情郎而来,此时得偿所愿,结果远超预期,心下喜不自胜。

这大石回廊中多有客栈、酒铺,道路极长,本来时而闹鬼,但如今北城冤魂大仇已报,被盘蜒收服,途中颇为太平。盘蜒一有空闲,便传江苑、索酒飞升隔世功的心法。

说起教徒手段,盘蜒耐心有限,不愿教粗陋浅显的本事,远不及张千峰、雨崖子等人。若要他教导幼童,从头开始,稳扎根基,那多半会教的一塌糊涂,徒然毁了良才美玉。可若是那徒儿身怀极深隐秘,寻常师父见识不到,难以发掘,到了盘蜒手中,真是如鱼得水,雄鹰乘风,往往稍加点拨,便有突飞猛进。

江苑如今已十五岁朝上,昔日也曾学过些扎根功夫,甚是粗浅。但她被火怪捉走之后,受寒火灼烧,魂魄通灵,反而借此开了窍。盘蜒心知肚明,使幻灵之术,在梦中传她心法内力,果然神效无比,一点就透,宋江苑记得明明白白,刻骨铭心。

索酒在寒火城、巴郎林中遭遇奇特,此时身怀绝学,打斗起来,已不逊于万仙飞空门人,只是内力不深,还不及渡舟弟子,常常有力竭之忧。

盘蜒心想:“仙露泉试炼,乃是锻造躯体,排除邪毒的法门,索酒体内全是疫病,那仙露泉没准视他为心腹大患。两者抵消,冲突激烈,莫非竟会令我这徒儿一命呜呼?”想到此处,便与索酒详谈,共同找出隐藏疾病,不至暴露的办法。

饶是盘蜒见识高超,索酒熟知医术,两人合计三天三夜,却依旧一无所获。

宋江苑见两人愁眉苦脸,不知其中关键,只说道:“师父,师兄,此事倒不急,不如先饮酒入睡,暂忘此事如何?”

盘蜒怒道:“我徒儿没出息,我这师父便脸上无光。喝酒,喝酒,喝个屁酒!莫要连万仙门都进不去,被人嘲笑一辈子!”站起身来,绕圈踱步。

索酒、宋江苑心下难过,宋江苑仍将酒囊递给索酒,索酒一尝,又是那“定情酒”味道,心中又愁又悲,忽喜忽忧,时冷时热,突然灵光一闪,喊道:“师父,师父,是酒!”

盘蜒困惑道:“什么酒?”

索酒喜道:“我一喝醉酒,身上那些...那些病源便全...全睡下去了,一个不醒,为何...为何会如此?”

盘蜒“啊”地一声,摸他脉门一探,果然八九不离十,盘蜒哈哈大笑,与索酒击掌相庆,说道:“管他什么缘由?法子管用,便是道理!徒儿,还不快谢谢你师妹指点之恩?”

索酒欣喜若狂,拉住宋江苑小手,笑道:“多谢师妹指点迷津。”

宋江苑莫名其妙,但手被他一握,登时如痴如醉,身在梦中一般,自也欢喜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