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东采奇皆伤得极重,阿道背上中爪,血流不止,东采奇左右手各被咬了一口,流脓如注,若逃的稍慢一些,已沦为众妖腹中之物。即便东采奇心法奇异,一天之内,极难痊愈,阿道则更是凶险。
三人找一花草繁茂之地暂歇,浮尔修一动念头,身上痛楚全消,道:“我回去找那位阿瓦库奥前辈,你二人留在此养伤。”
东采奇权衡轻重,道:“你纵然前去,也难解救。师父他武功何等深湛?定有脱身之法,不如在此静养伤势。”她其实心中比谁都急,但与盘蜒相处最久,知他计谋了得,难以预料,实难想象他会难以脱困。
浮尔修深以为然,暗想:“这姑娘好生了得,说的半点不错,那幕后真凶定窥伺在旁,意欲算计,我这一走,她们二人只怕也难幸免。苍鹰啊苍鹰,你附身为凡人,竟连脑子也糊涂了么?”
于是他平心静气、不复急躁,令阿道、东采奇调养伤情,他在旁守着二人,不久之后,东采奇脸色好转,便去替阿道医治,她这血肉纵控念功夫每受重伤,功力便略上涨一些,复原比料想中更快不少。
忽然,只听对面传来声响,似有人轻轻走动,浮尔修心中一惊,运心诀查探,竟是一幼小孩童,正担惊受怕,惊魂难定。他心道:“老前辈与采奇姑娘是为救人而来,莫非那孩童便是其中之一?”
他将此事告知东采奇,东采奇喜道:“没准....真是,咱们去瞧瞧。”
浮尔修背起阿道,三人离了藏身处,绕过山道,见一浅浅山谷中,一少女蜷缩身子,衣衫湿漉漉的,一瘸一拐的走动,离她不远处有一尸体,是个短发汉子。
东采奇看清来人面貌,惊喜异常,喊道:“庆虹师妹!小师妹!”
那少女困顿抬头,见到东采奇,霎时泪如雨下,身躯一软,扑倒在地,浮尔修快步抢上,也将庆虹抱起,将灼热温煦的内力注入她膻中穴。庆虹脸色缓和,看了看三人,“呜呜”地小声哭泣起来。
浮尔修柔声道:“小姑娘,你放心,受的都是些皮外伤。”
东采奇问道:“小师妹,你....你怎会受这些苦?庆仲、庆美....其他孩子呢?”
庆虹道:“那些....那些假冒和尚押着咱们,一路闯入这鬼地方,杀了不少野兽、妖怪。尤儿妹妹问:‘你们要捉咱们去哪儿?要做甚么坏事?’其中最老的假冒和尚....”
东采奇问道:“那和尚是不是叫暗谷?”
庆虹哭道:“是,是...那暗谷和尚也不隐瞒,说道:‘我要找八个孩童,充当祭品,解开这玉盘上奥秘,练成地狱心经,招来八魔,附身我等八人。小姑娘,我从不骗人,咱们此行,你这条小命定然难保了,然则为天下苍生,你也算不得枉死。’”
浮尔修神情凄厉,怒道:“这群王八老狗,当真下的去手么?”
庆虹小手发颤,道:“那些假和尚之中,本有....四个真和尚,其中三个是先前一座山上老和尚的徒弟...”
阿道细语问道:“是了,这三人眼下已分别死去,对么?”他们途中曾遇那三大弟子,一人死在浮尔修之手,另二人则被那黑冰鳄所害。
庆虹道:“这我却不知,那三人与咱们途中分开了。还有一人....一人叫做凌空,长得很漂亮,很亲切。他对尤儿很好,不,不,他对咱们都很好,便是他起意偷偷放咱们逃走....”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浮尔修忙运功助她静神。
东采奇道:“你便是这样逃出来的么?”
庆虹抹泪道:“我....逃出来,其他人却都被暗谷老和尚捉回去啦。那时那凌空哥哥抱着我与尤儿,一路往高山上跑,暗谷和尚手掌一拍,凌空哥哥想要抵挡,暗谷僧便将尤儿妹妹夺走。凌空哥哥当即跪倒在地,求暗谷老恶人放尤儿一马....暗谷老恶人...斩去凌空哥哥左手,在他肚子上挖了一洞,拉出他肠子来,算作惩戒,可凌空哥哥却并未......死去...”
东采奇、阿道心中不忍,不由得眼中泛泪,心底怜惜,浮尔修恨恨说道:“我若遇上这老狗,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庆虹又道:“后来....我心里着慌,脚下踩空,径直摔落谷底,恰巧....那儿有一条河,我摔伤了腿,却也未死,河水冲来,我...便随着河水漂啊漂,终于在这岸边停下。”
东采奇问道:“那些....假和尚就这么算了?并未追来?”那些苦朝派遁天门人各个儿身手绝俗,自己多半一个都比不上,便是百丈悬崖,也是说下就下,并不为难,实难想象他们为何就此罢手。
庆虹道:“我只隐约听到他们喊‘黑巨人,黑巨人!快走,快走!’,却不知是何道理。”
阿道惊呼道:“定是他们遇上了那黑蛇巨人!”
东采奇点头道:“是了,这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只盼那黑蛇巨人将他们一个个吃了才好。”
浮尔修指着那尸体问道:“那这假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庆虹道:“我摔下来时,这和尚隔空出手抓我,凌空哥哥不顾伤势,手臂伸长,一下子拧断此人喉咙....这人就随我一起坠河啦。”
东采奇认得此人乃是苦朝派遁天高手,武功只怕极为精强,不在张千峰之下,她暗呼侥幸:“准是此人毫无防备,被那凌空僧偷袭而死。可见天公地道,报应不爽。”
浮尔修捏住庆虹小脚,轻轻揉搓,突然用力,只听喀嚓一声,庆虹“噫”地尖叫起来,痛的眼泪哗哗,可断骨却也接上了。
浮尔修道:“如今不知阿瓦库奥前辈行踪如何,但咱们先救那些孩童要紧。”
东采奇不禁发愁:“那暗谷乃是万仙顶儿尖儿的高手,咱们三人斗他一人,也实没半分胜算,何况还有那深不可测的黑蛇巨人,这可....如何是好?”
浮尔修道:“有我一人便足矣,两位姑娘无需过问,待找一处安全所在,你们藏身在那儿即可。”
阿道如何舍得?急忙劝道:“大哥,你千万不可逞强,咱们总得商量个万全之策...”
浮尔修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嘴角微笑,阿道不明所以,可却情不自禁的宽心不少。东采奇心生指望:“莫非他所说...山海门之事并非全是吹嘘?”可终究心里没底。
东采奇接过庆虹,探她脉搏,测她气血,知她只是受了风寒,并未挨饿,身子骨仍颇安康。她道:“不管怎样,总不能带庆虹去废墟中。”说罢抱着她站起身来。
突然间,泥地中哗啦声响,只见一道遍体黑泥,蜿蜒曲折的怪物从中钻出,一张嘴,朝东采奇腰部咬去。东采奇反应过来,身子倒飞出去,但那妖怪身子一突,空中蛇信卷向她喉咙。
东采奇横剑一斩,一道寒霜飞出,“砰”地一声,霜气四散,那怪蛇已被拦住。只是她伤势仍在,这么一动,双臂伤口又开裂流脓,她剧痛钻心,咬牙忍住,抱住庆虹,转身就跑。
那蛇怪身子盘旋,霎时已冲破寒雾,此怪身上长手,手掌劈下,化作一道碧蓝飞刀,刺向东采奇后背。眼见就要得手,阿道从旁也拍出一掌,掌力如潮,将那飞刀化去。她受伤只比东采奇更重,这一招使出,气喘吁吁,几欲虚脱。
蛇怪仍要追击,但浮尔修已掣剑在手,挡在那蛇怪身前,他冷冷说道:“你便是那开启墓中机关,放出室内妖怪之人?”
蛇怪仰天大笑,声音尖锐,殊无欢喜之意,反有痛恨之情,他道:“你们忘得好快,不久前才将我害死,眼下却装作没事人一般。”
阿道听出那人声音,瞬间惊心动魄,不胜惊惧,喊道:“哥哥?”
那蛇怪低下头,脸从阴影中出来,那张脸上布满鳞片,却仍能瞧出阿熏模样。他龇牙笑道:“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老公,你别瞧我这般模样,我待会儿仍有法子要了你,你命中注定,将是我的妻子,你身子....终将是我的。”
东采奇又惊又怒,喝道:“你明明死了?怎地又能活过来?”
阿熏大笑道:“多说无用,我如今神功大成,我.....我便要转世重生,当上一国之主!天上诸神,地上凡俗,皆需对我俯首称臣,唯我独尊。”
浮尔修心想:“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这要么并非阿熏,要么已成疯子。”蓦然一动,使出万古愁销,心念化作长矛,刺向阿熏蛇身,阿熏厉声嘶吼,身躯流动如水,双掌推出,掌力山崩地裂一般压了下来。
浮尔修身上有伤,不欲纠缠,长矛圈转,再使心灵气壁功夫,忽然将那掌力反击过去。阿熏本以为自己气力倍增,这浮尔修已非自己敌手,殊不料与浮尔修对战,心神不能稍乱,否则真气再强,亦被浮尔修这心念力墙克制。那掌力骤然打来,阿熏骇然变色,惊慌失措,被一掌打得身躯巨震,头晕眼花。浮尔修长矛一刺,正中阿熏咽喉,阿熏惨叫一声,当场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