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黑白阴阳当分明(1/1)

盘蜒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幼童双眸如宝石星辰,深邃遥远,一时却驱散了盘蜒心头阴影,让他如沐春风。她道:“我叫尤儿。”大眼睛望着盘蜒,不知不觉便觉得亲切。

盘蜒道:“尤儿?尤儿?这名字起得好,将来必是大美人儿。”

罗芳林眼神渐渐严厉起来,说道:“若非她运气极好,只怕已被你害死了。你与血云到底在盘算什么?险些...险些也累朕死于此地。”

东采英在旁劝道:“皇上,听微臣一言,军师他又并非当真无所不知,这魔猎与他定无关联。”

盘蜒急找陆振英,见她坐于菩提宗主下首,偶尔看着自己,泫然欲涕,眼神中竟有些许憎恨之意。盘蜒探她心思,却发觉她已能隔绝心声,不让自己知道。

尤儿大声道:“你这逆臣,妈妈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她幼童一个,养尊处优,地位崇高,对臣下说话,从来毫不客气。

盘蜒柔声道:“在下并非逆臣,而叫盘蜒。尤儿,我问你,先前那许多怪物冲入大殿,是不是都怕了你,避开了你?”

尤儿哈哈笑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和大伙儿说了,谁都不信呢。你这人很好,很聪明,将来我让娘封你大官。”

罗芳林眉头一皱,又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盘蜒笑道:“皇后娘娘福缘极厚,苍天保佑,故而毫发无伤,连后裔自也有神灵加护,区区魔猎,怎能奈何得了陛下?”

菩提睁开眼来,问道:“盘蜒,你在我桌上留书,为何又用真气掩藏起来?以至于我来得迟了。”

盘蜒跪倒在地,说道:“弟子并未掩藏,怕是宗主忙碌,有所疏忽罢了。”他离山之前,仅隐隐感到恶兆,无法确定雪岭国中真有灾祸,待去了那百神塔后,得了启发,这才撤去信上障眼法,引菩提过来。

菩提“哦”了一声,胡须飘飘,似有些生气。

陆振英冷不丁说道:“师兄,你先前到哪儿去了?”语气极为不满。

盘蜒朗声道:“此地有一阎王祭坛,正在那黄泉门中,有恶人泰远栖欲引发魔猎,我去了那处,却晚了一步,唯有找到阎王,将他逐回了聚魂山。”

此言一出,众人皆震惊得无以复加,纷纷大呼小叫。菩提曾对众人说起那阎王厉害,自承非其敌手,众高手心下胆寒,对这阎王畏惧至极,想不到盘蜒竟自称将其击败。

小遥质问道:“连宗主都未必奈何得了那阎王。你怎能将其逐走?我看你是胡吹大气罢了。”她见过盘蜒身手,只道与遁天层好手不相伯仲,一时难以置信。

菩提凝视盘蜒,问道:“你如何将其逐走?”

盘蜒于是将泰远栖在雪山中布下大阵,削弱阎王,而三大阎罗也趁魔猎现身凡间,与那阎王恶斗之事说了出来。菩提精通玄学,问的极为细致,但盘蜒对答如流,全不犹豫。

陆振英心头涌起内疚,心想:“原来是我错怪他了。但...但他为何总将心事深深藏起,不与旁人叙说?他连我都信不过么?”

菩提问道:“泰远栖所布乃是天地大牢阵,只能将阎王困在凡间,却未能令其软弱。单凭那三大阎罗,也决不能敌得过阎王。”

盘蜒见牛皮吹破,也不在意,说道:“是,弟子不明原理,多谢宗主点明。”

菩提突然朝挥出一掌,盘蜒只觉他掌力凝聚,笼罩不广,但却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威,这一掌若打得实了,盘蜒怕是要去了半条性命。他霎时心意坚定,不再隐瞒,也打出一拳,两股力道一撞,仿佛炸响惊雷,盘蜒身子一震,飘出数丈,化去菩提掌力,但却并未受伤。

殿上都是眼光独到的好手,见这两人以内家功夫过招,盘蜒仅稍逊一筹,无不惊讶万分。菩提沉吟片刻,道:“你与那三大阎罗联手抗敌了,是么?”

盘蜒点头道:“情非得已,只能从权,他们要复仇,我要逐阎王,大伙儿各取所需罢了。”

菩提问道:“那阎王现在如何?”

盘蜒道:“他受伤过重,无力在凡间逗留,答应收回魔猎,那泰远栖才撤去大阵,放他离去。”

菩提问:“单以威力而论,你这身功夫已至破云境界,又是从何处得来?”

小遥大吃一惊,说道:“他...他已至破云境界?这绝无可能。”万仙门飞升隔世功讲究循序渐进,绝无人能逾越阶层,一步登天。盘蜒眼下不过是飞空层弟子,怎能有这般造诣?待要不信,可盘蜒却实打实的硬接了菩提宗主一掌。

盘蜒道:“弟子飞升隔世功并未练成,不过精通些旁门左道的功夫,自觉颇有进益,但万万不能与我万仙正宗法诀相比。”

菩提又默想少时,道:“不骄不躁,谦和平淡,了不起,了不起。凡间武学,有如深林,自也深藏龙虎,难测其度。传闻有‘邪魔外道’四人,武功之高,不在我万仙仙使之下。你另有机缘而修成正果,又用于正道,除魔降妖,实乃我万仙之福。”

盘蜒磕头道:“弟子这身功夫,得来实属侥幸,若传扬出去,在万仙门中怕引起波澜,还请诸位代为隐瞒。”

小遥急道:“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功夫高了,多少人梦寐以求,大伙儿敬你拜你尚且不及,为何要遮遮掩掩?要我说,索性光明正大的广而告之,让人知道咱们万仙又出了一位远超凡尘的高手。”

盘蜒摇了摇头,看着菩提,菩提也道:“盘蜒,你这功夫乃何人传授?又叫什么名堂?”

盘蜒道:“乃是太乙幻灵真气。”其余则并不多说。

菩提心知盘蜒隐瞒实情,却也不再追问,只道:“你功夫进展太快,又是泰家嫡传,难免惹人猜疑,更会招来嫉妒。不错,正该隐藏消息,最是上策。盘蜒,你起来吧。这件事你非但无过,反而又立下大功。满城百姓每活下一人,都是你的功德。”

盘蜒道:“是。”缓缓起身,陆振英看着他,忽然间觉得盘蜒着实遥远,难以触及。两人间曾经心灵相通,各知念想,此时却仿佛隔了千万里路,得不到半点音讯。

小遥经过菩提医治,此时已能走动,说道:“大难刚过,诸事繁忙,菩提宗主,皇后娘娘,微臣告退。”说罢从椅子上站起。

盘蜒听她语气威严果决,乃是发号施令的语调,奇道:“师姐,你真当上冷州国国主了?”

小遥哼了一声,说道:“老国主受了惊吓,非要传位于我,我着实没有法子。”她虽信了盘蜒所言,但依旧对他全无好脸色。

陆振英说道:“师姐,你伤还没好,我...我帮你的忙。”

小遥指指盘蜒,笑道:“你那情郎有满肚子话要对你说,我这儿便不劳烦你啦。”

陆振英不由一颤,呆立当场,盘蜒走了过来,低声道:“师妹,可否听我说几句话?”

陆振英抿了抿嘴,双眼望向别处,“嗯”了一声,与盘蜒一前一后离开。

罗芳林朝两人背影张望,目露寒光,但又不动声色,盘蜒是她孩儿的父亲,若在以往,她必嫉妒的发狂,但她为帝多年,宠妃无数,早将情事看得极淡,见状稍有气恼,而眼下另有心事,唯有置之不理。

盘、陆二人来到一幽静处,盘蜒道:“师妹,你生我气了么?”

陆振英苦笑道:“我先前确实如此,但眼下已全明白过来啦。菩提宗主说,你有功无过,是位大英雄,我如何能怪你?”

盘蜒道:“那就好。”忽然间,两人都陷入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盘蜒虽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说起。陆振英则满心犹豫,不能启齿。

过了许久,陆振英说道:“盘蜒哥哥,我俩....我俩还是分开些时日,好么?”

盘蜒道:“不成!”说着双臂一紧,已将陆振英抱在怀里。

陆振英靠在他胸口,这感觉极为熟悉,但又陌生起来,她说道:“我要留在此处,陪着小遥师姐。我很敬佩她,她有许多事需我相助,我...我非待在这儿不可。”

盘蜒道:“你能留下,我难道不能留下么?”

陆振英说道:“不,不,你...你已经.....不一样了。你有更重要、更了不起的事要做,若留在这儿陪我,只是....只是拖累了你。”

盘蜒面露倦容,失望至极,他道:“除了你之外,世上更无要紧之事。”

陆振英心头感动,爱意渐浓,但她很快硬起心肠,说道:“盘蜒哥哥,我先前....先前面对阎王大军的时候,突然间....突然间恨透了你。”

盘蜒笑道:“我没能陪你身边,护你周全,正是罪该万死。你恨我恨的顺理成章,师出有名。但总不能一口买卖,砍头不赦啊。”

陆振英突然垂下双眼,埋头哭泣起来,她道:“我哪里顺理成章?哪里师出有名?我欠你恩情太多,一辈子都还不清。可...可盘蜒哥哥,偏偏在那个时刻,我恨你,那恨意如此强烈,仿佛天经地义,仿佛...仿佛我俩是不共戴天的死对头。我霎时竟借此..得了灵悟。我...我觉得自个儿练成了虎鹤双绝。”

盘蜒喃喃道:“原来如此。”

陆振英摇头道:“我...我不能留在你身边,眼下不能,否则那恨意会愈发弥漫,不可阻挡,等我...等我今后想得明白,能够掌控这功夫之后,我...我定会回到你怀里,就像这会儿一样,永生永世,再不分离。如果....如果那时你还...还要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