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千峰想道:“我若不使出伏羲通天掌来,终究难以取胜。”他这几年妙悟渐生,明白若要在武道上更进一步,非在这玄之又玄的伏羲通天功夫上痛下苦功,眼下遇上强敌,心下反而有几分欢喜。
他正要施展绝学,那千禽反而抢先变招,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亮起一枚火星,缓缓朝张千峰飘去。张千峰心想:“此物如此缓慢,又有何用?”但依旧斜身避在一旁。那火星陡然光芒大盛,又分出数道红线,飞·射向张千峰,张千峰右拳打出,拳风这么一挡,砰地一声,围观众人只觉脚下震动,耳中嗡嗡鸣响。
张千峰不禁咋舌:“这看似轻飘飘的火星,力道竟如此强劲,不在我拳力之下。”
那火星仍不停发出红色光芒来,打向张千峰要穴,看似变化多端,实则像是一门极精妙的指法。千禽趁那火星朝张千峰猛攻,自己也悄掩过来,拂尘一挥,宛如漫天大水,奔流而下。张千峰左挡火星,右拒强敌,数十招一过,局面已岌岌可危。柳婷等人看得明白,一颗心纷纷吊在嗓子眼儿,大喊道:“师叔,万万小心!”
顷刻间,张千峰施展身法,足踏气脉而走,已然消失不见,千禽这一招“百鸟朝凤指”乃是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绝学,宛如天罗地网,鲜有人能从中脱身,谁知张千峰竟不翼而飞了,他大骇之下,转身去找,但如何来得及?张千峰一掌击出,也暗含脉象,透过护体真气,正中千禽胸口。千禽“哇”地一声吐出血来,败中求胜,手指点向张千峰额头,这一指已催出毕生内力,委实势不可挡。
张千峰心有灵犀,右掌一抹,面前脉象挪动,将这指力转在一旁,砰地一声,石屑纷飞,化险为夷,随后变掌为拳,使出伏羲通天的功夫,又是一击重拳。千禽毕竟武学深湛,竟在片刻之内有了应对之法,朝后一飘,真气层层阻隔,张千峰这一拳便打不在实处。饶是如此,这千禽已疼的满头大汗,叫骂不迭了。
张千峰击退强敌,吐一口气,只觉意气风发,愈发神勇,一跃而起,以掌做刀,劈向千禽脑门儿。千禽见这一招如泰山压顶,只怕有逾千斤之力,也是暴喝一声,指尖点出火星,光芒千道,汇做一处,正是那“百鸟朝凤”,要与张千峰拼个你死我活。
两人内力撞击,岛上好似打了个惊雷,令人心惊肉跳。千禽道人惨呼一声,磕磕绊绊的连退数步,软倒在旁,盘膝而坐。而张千峰身形沉稳,凝立如山,双目似星,朝千禽淡然张望。
千禽闭目片刻,笑道:“好功夫,嘿嘿,好功夫,阁下在万仙之中,定是遁天层顶儿尖儿的好手了?”
张千峰微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后学末进,在万仙中稀松平常。老前辈武功也极为了得,但毕竟天意如此,令在下侥幸得胜,倒也非老前辈功夫不及了。”一振袖袍,负手而立,竟不再追击。他击败这强敌,依旧神完气足,可见自身这飞升隔世功何等充沛,他心中喜悦,又见这千禽气定神闲,不挂怀胜负,果然是宗师气度,一股惺惺相惜之意油然而生。
群雄见两人斗得精彩粉尘,惊天动地,此时张千峰慑服强敌,都放心下来,再去看盘蜒与那泰关别之斗。这两人都使得小巧招式,以快打快,幻影无穷,令人看得头晕眼花,不明所以。偶尔两人分开对立,泰关别眉目轻松写意,盘蜒则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这泰关别仍占到上风。
张千峰看了片刻,心下惊骇:“这泰家的女妖并未出全力,妖法之深,委实不可估量,只怕更胜过这千禽。盘蜒师弟久战不利,莫要被这女妖重创了。”他不知这泰关别与盘蜒都有心吃对方脑子,又不想令旁人得知,此刻相斗,不过试探虚实,并非生死相搏。
再斗了一会儿,已至子夜时分,盘蜒心想:“这把戏无聊至极,好歹砍她一刀,让她受些伤,将万鬼逐走,也好给百神教一个交待。”
忽然间,泰关别眼中凶意大炽,望向盘蜒背后,盘蜒心中一跳,微一侧身,却见百神教那远栖手中拿着食月宝杖,抬头望着星象,眼神变化,已成一对极大的蛇眼,他神色急迫,嘴里念念有词,脸上神色焦急、害怕、期待、喜悦,繁复混杂,仿佛赶考赴会的秀才一般。
盘蜒心想:“他原先也刻意掩藏面貌,似是在躲避这女魔头追赶。”
泰关别双手袖袍一撩,手中毒蛇喷出两道毒液,划破地面,毒气升腾,将盘蜒迫退。她甜蜜的笑了起来,说道:“哥哥,你果然在这儿,我总算找着你啦。”
众人都想:“这人是她哥哥么?不错,不错,他眼神与她一模一样。”
庆大福吓得面无人色,想起自己父子对此人横加羞辱,得罪极深,而此人竟又是这凶残无比的女魔头的哥哥,当真是惊魂欲飞,冷汗直流。东采英踏上一步,将庆家父子挡住,以防此人加害。
远栖低下脑袋,淡淡说道:“我饶你性命,你为何还要追来?下一回我未必能忍耐得住。”
泰关别脸色一沉,喝道:“泰远栖!有些事,命里总逃不掉的!你我之间血海深仇,非分出个你死我活不可。”
庆大福闻言又生出希望:“原来这兄妹俩有不死不休的仇,最好拼得你死我活,那可就万事大吉了。”
泰远栖“嗯”了一声,又凝视天空,口中念念有词,竟似全不将这泰关别放在心上。
盘蜒顺泰远栖目光张看,只见月色缓缓变化,极为怪异。贪魂蚺对月相极为敏感,偶尔能感应到阎王的魔猎,这月色虽奇,却非魔猎征兆,不知这泰远栖在等些什么。
泰关别厉声对盘蜒道:“你不想死,便给我躲在一旁,若上来捣乱,我先将你吃的干干净净。”走上前去,蓦然手掌中飞出五条大蛇,各个儿有树木粗细,五丈之长,不似蟒蛇,倒似恶龙,身躯扭动,地面颤动,毒气蔓延开来,众人吓得心胆俱裂,一齐朝远处逃开。
张千峰、盘蜒也不禁心寒,暗想:“她刚刚与咱们动手,怕只用了六成功力,她....她....仅比那蒙山逊了一筹,莫非她竟是泰家中来头极大的人物么?这远栖又是什么人?”
那五条大蛇陡然朝泰远栖卷去,泰远栖抱紧宝杖,逃到一旁,但那大蛇行动紧密,全无空隙,霎时将他卷住,泰远栖痛呼起来,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从巨蛇阵中逃出。左手右腿已断,伤势极为严重。
泰关别狞笑道:“我练了好几百年,已非当年那任你宰割的小丫头啦。哥哥啊哥哥,事到如今,你是想零零碎碎的死呢?还是痛痛快快的死?”
泰远栖汗水点点,血流不止,仍不住观望天象,突然神情狂喜,大喊一声,抱着那食月宝杖,往那祭坛上用力一敲。盘蜒瞬间醒悟:“他在等星月方位,而非单纯月色。他之所以不与这泰关别动手,便是为了凝力使动这食月宝杖!”
泰关别道:“别耍花样啦,这宝杖看似厉害,也算不了什么。”话音刚落,盘蜒、泰关别、泰远栖三人皆心潮起伏,神魂激荡,天上月色朦胧,炼魂在其中飞舞,那是魔猎的迹象。
泰远栖哈哈大笑,血水从唇边流下,他说道:“阎王,哈哈,阎王,您快些出来,快些出来。”
张千峰、陆振英倒吸一口凉气,当真魂飞天外,高声道:“你说什么阎王?”泰关别惊怒交加,喊道:“为何会突然有魔猎?这宝杖到底有何用处?”
盘蜒身子发颤,大喊:“魔猎!魔猎!全都乘船逃了,越远越好!”但转念一想,不仅仅这一方岛屿,便是数百里方圆,此刻已沦为魔猎场所,方位剧变,无人再能逃脱。他怒骂道:“混蛋!”瞬间食欲沸腾,眼睛几欲充血,内力似要涨破身躯。这魔猎来的太急太快,盘蜒已无法压抑那食欲。
但转眼间,那月亮变作黑色,天地间一片黑暗,众人更是害怕,尖叫声快冲上天去了。盘蜒、张千峰各施法门,灵光火焰,照亮周围数丈之地,可立时又有惨白的幽光从四处浮起,将四下照得宛如阴曹地府,倒也无需照明功夫。
泰远栖跪倒在地,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他道:“为什么,为什么?这并非阎王。”盘蜒想:“月色不对,这不是阎王。”但食欲并未消退,仍然蠢蠢欲动。
空中蓦地裂开一道口子,如蛋壳开裂一般。那口子里头一片漆黑,如毒蛇般盘旋着、蜿蜒着,从裂口中走出一个黑衣人来。
那黑衣人约有一丈高矮,稍有些驼背,浑身上下,黑光如刺般突出闪烁,他一张脸却出奇的白,皮肤干枯,双目无神,胡须漆黑,竟是无数条美丽的黑蛇化成。那黑蛇也不凶残,反而平静至极。
这正是祭坛浮雕中刻画之人。
黑衣人走向泰远栖,问道:“你唤我....唤我来的?”他并未张口,但声音充斥天地,不知会传至多远。
泰远栖道:“你并非....并非阎王,你是谁?”
黑衣人道:“我...我乃黑雨....老人。”他语气极为犹豫,似想不起来自个儿名字。
盘蜒身子颤抖发软,急忙去找陆振英,将她挡在身后,陆振英压低声音,小声问道:“盘蜒哥哥,这黑雨老人是阎王么?他....他想要做什么?”
盘蜒想起昔日幽丛所言,说道:“他不是阎王,他比阎王更糟。我们...我们走不掉了,我们只怕....只怕...全会死在这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