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崖子拾掇下三人,一回身,却见牛乐、友朋二人面露苦楚,正在打坐,黑气从齿缝双目中蒸腾而出,她心下震惊,暗想:“这确是疫魔渊北辰的功夫。当年神刃山庄受此围攻,而我们在那藏经道观中也遇上过这等情形。”
忽然间,满堂群雄,无论男女,齐拿兵刃,快步朝雨崖子跑来,身上黑气腾腾,声色俱厉,雨崖子想要以“玄武裂石”神通杀光众人,却也不难,但她心中不忍,身子一转,剑光如龙,刹那间砍倒数人,却不伤性命,施展轻功,已至殿外。又见盘蜒、玉不莹、玉不甜也飞奔出来。
群雄一涌而出,在雨崖子面前五丈远停下,雨崖子踏上一步,昂然道:“渊北辰,枉你活了千年,藏头露尾,心惊胆颤的,岂不可笑?”
众人齐声大吼,声音中满是痛苦,可见尚有心智,正在与那疫魔妖术抗衡。雨崖子微觉慌乱,心想:“他要以这些凡人为质么?”侧目一看,见盘蜒等三人却安然无恙,大感奇怪,但此刻也无暇细思。
牛乐、友朋两人从人群中走出,不发一语,拔出长剑,指向雨崖子,雨崖子又道:“我万仙本该百病不侵,你是如何操纵他们心神的?”
盘蜒道:“师父,是那些女子,渊北辰趁那些女子与这些同门欢·好之时,将那病症传了过去,万仙体质虽强,但也并非毫无破绽。”
雨崖子骂道:“这群混账!”也不知骂得是谁。
牛乐一剑朝雨崖子刺来,友朋也夹攻而至,这两人武艺不凡,仙法深湛,一旦联手,威力更胜过张千峰一筹,雨崖子在两人剑影中来回穿梭,应对自如,但心思灵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提防渊北辰陡然出手。
牛乐跳出战团,手指在剑身抹过,剑上已沾满符纸,那符纸蓝光闪耀,突然间如被狂风卷上空中,方位变化不定,朝雨崖子罩下,雨崖子不敢怠慢,潜运内力,石剑圈转,剑气洋溢,如爆豆般一阵巨响,那符文被雨崖子剑气粉碎。
友朋大喝一声,剑斩雨崖子腹部,雨崖子横剑一拦,内力一震,那友朋承受不住,长剑脱手,但他瞬间变得极为蛮勇,飞身冲上,双手连振,数道符咒朝雨崖子疾刺过去,如同飞刀一般。
雨崖子心知这符咒非同小可,乃是法剑门降魔咒剑功夫,一旦被符咒划破身躯,功力便会受扰,身手大打折扣,境况急转直下。她不敢怠慢,使出暖石功,身子变作玉石,与那符咒一碰,将符咒纷纷震落。
牛乐厉声呼喊,一掌朝雨崖子拍下,雨崖子虽不愿伤他二人,此刻已不能容情,一掌反击过去,已使出浑身力气,牛乐口中鲜血狂喷,倒飞数丈,就此人事不知。
雨崖子回过身,再与那友朋比剑,只两招便将友朋符咒剑斩断,再一指正中他印堂,友朋摇摇晃晃,软绵绵的躺倒在地。
雨崖子连胜两人,却也毫不放松,神情严厉,大声道:“渊北辰,你还有什么能耐?你祸害我神刃山庄数百年,今日便出来了断恩怨吧!”
那渊北辰依旧不出声,须臾间,群雄高声呐喊,一股脑朝雨崖子杀来。
只见一矮小汉子朝前一冲,伸手抓向雨崖子腿脚,雨崖子踢出一腿,正中那汉子膻中穴,使力轻微,只将他点晕。她随即使出轻罗妙玉掌,手法轻柔快捷,噼里啪啦数声响,又打昏数人。
她手下留情,但众人却各个儿癫狂,出手凶残狠毒,雨崖子拳打脚踢,无人能挡得住她一招,而众人兵刃暗器虽然无处不在,也破不得她身上玉壳,只是她不愿痛下杀手,应付起来加倍吃力,又斗了一炷香功夫,她褪去玉壳,只以神妙身法躲闪。
盘蜒有心相助,但委实无法插手,只能喊道:“师父,局面不利,咱们先行撤走!等回到万仙,自可调集援军前来。”
雨崖子咬牙道:“不成,我不能堕了万仙威风,而这许多人命,岂能说走就走?”
转眼间,群雄纷纷张口,吐出一大口黑血来,仿佛一场污泥大雨,雨崖子急忙以玉体功相护,那黑血中有极凌厉的瘟毒,在人体中潜伏多日,培育而成,委实有蚀铁溶金之害,雨崖子被浇得浑身都是,那护体玉壳登时消散,雨崖子大惊失色,一招‘双枭退飞’,骤然退出圈子。
就在此刻,一道人影闪至她身后,重重数掌打在她灵台穴上,雨崖子娇躯抖动,败中求胜,倒翻踢出一脚,正中那人咽喉。那人“嘿”地一声,倒退几步,站稳身子。雨崖子回头一瞧,脸色惨白,说道:“是你!”
只见来人眉清目秀,身穿劲服,正是解谷容貌,但已被那疫魔渊北辰占据。
玉不莹跳了起来,大喊道:“你便是那提议烧了芭蕉树之人!原来全是你阴谋算计!”
渊北辰颇为困惑,问道:“你兄弟二人也中了我的疫病,为何并无异样?”稍一沉思,微笑道:“无妨,你二人功力微弱,不足为虑。”
雨崖子稍一运气,自知受伤极重,渊北辰掌中瘟毒在体内翻江倒海,掌力更是厉害,以她无往而不利的护体真气,竟然抵挡不住,而她刚刚那全力一脚虽也得手,但以此魔头功力,旋即便可冲破穴道。她手掌一转,地上钻出一只石手,将渊北辰抓住,随即缩回。她这一运功,忽然又喷出鲜血。
她呼啸一声,那翠鸟从天而降,盘蜒将她背起,同玉不莹、玉不甜两兄弟一齐爬上,翠鸟奋力振翅,倏然远去。
但这翠鸟体力与雨崖子息息相关,雨崖子伤势太重,翠鸟便也萎靡不振,飞了约莫十里路,那翠鸟支持不住,盘蜒指着一处悬崖,说道:“在那儿落下。”翠鸟依言降落,一落地便侧身躺倒。
玉家兄弟见雨崖子脸色吓人,忽而变白,忽而变黑,各自心慌,但他们功力远不及雨崖子,也无法相救,玉不甜急道:“盘蜒,你快些将你那太乙驱毒的功夫传给祖师爷,让她自行疗伤。”
盘蜒摇头道:“她定能挺得过来。”
雨崖子睁开眼,愣了片刻,问道:“什么太乙驱毒功夫?”
盘蜒朝玉不甜暗暗摇头,示意他保密,玉不莹这时突然醒悟,说道:“是了,不甜,你先前教我的口诀,故而我..我未受其害。”
玉不甜心神不宁,东张西望,说道:“此处极为隐秘,那渊北辰未必能追到这儿来。”
雨崖子苦笑一声,摇头道:“我中了他的瘟毒,他或许能知道我的行踪。我....我得运功疗伤,你们....你们....”心中彷徨,知道自己绝境反击,使出仙法,却只能困那渊北辰少时,此刻情势危急,唯有听天由命,遂盘膝坐定,施法疗毒。
盘蜒见她入定已深,料来毫无知觉,对玉家兄弟道:“你们在此照看她,我去去就来。”
玉不莹惊呼道:“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儿?渊北辰只怕已然脱困,你四处乱逛,极为危险。”
盘蜒道:“不必惊慌,我正要去找他。”
玉不甜吓了一跳,嚷道:“你要去...去找那魔头?连祖师爷都敌不过他,你可是去送死么?”
盘蜒心想:“我确是去送死,但死的却是渊北辰。”
那聚在山庄中的诸位豪杰,他们仍还有救。盘蜒如不早些赶去,他们可真活不成了。只要渊北辰一死,他们便能活命。
你为何要假仁假义?你根本就不在乎。你已累得无数人丧身,又何必怜悯这区区之数?
我不在乎,但豹足在乎,嘉麒在乎,解谷在乎。他们死在我面前,有恩于我,助我脱困,我不能辜负所托。
他们与疫魔纠缠了千百年,却奈何不了他,你故意放他出来,你知道在岁皇群山杀不死他,唯有在此,能将他彻底毁灭。你算准了一切,对吗?你算准他潜入群雄,埋伏雨崖子,现身凡世,好心机,好手段,盘蜒,盘蜒,你除魔降妖,惹得一身罪孽,却又何苦来哉?他脑中可没有什么炼魂。
盘蜒不知道,他有许多事想不明白,但他知道如何杀了那魔头。
这就足够了。
他拍了拍玉不甜肩膀,玉不甜想起正是他传授口诀,救了自己,心生希望,不再劝阻。盘蜒施展轻功,倏然远走。
兄弟二人惶急不安,但也不敢舍了雨崖子,谁知过了一顿饭功夫,雨崖子低哼一声,吐出黑血,勉力睁开眼来,环顾四周,脸色虚弱。
两人齐声喜道:“祖师爷,你这么快便醒了?”
雨崖子道:“不过....不过驱逐了瘟毒,但功力损耗太大,我...我可以走动了,盘蜒呢?”
玉不莹急道:“盘蜒他说要去找那魔头,咱们劝他别去,但他压根就不理睬。”
雨崖子心头巨震,喝道:“他这糊涂蛋,回去岂不是送死?”
两人齐声道:“咱们也是这般说他的,但劝他不住...”
雨崖子扶起坐骑,说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带他回来。”
玉不莹道:“祖师爷,你伤势未愈,这一去....”
雨崖子说道:“他是我徒儿,我岂能弃他不顾?”说罢拍了拍翠鸟,那翠鸟聚集力气,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