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大言凿凿不知羞(1/1)

这山路平缓向上,走了半天,终于见到悬梯,三人手脚并用,急速爬升,到了尽头,顶上又是一木门。

张千峰运劲一推,竟纹丝不动,想来是被冰霜冻住。他喊道:“小心了!”一掌拍出,火炎如柱,只听轰隆一声响,那木门飞上了天,积雪融化,大水倾泻而下。

张千峰拂动袖袍,内力到处,衣袖鼓胀,仿佛一柄雨伞,将水流全数挡开,等候半晌,水流减弱,再攀爬出去。

这出口位于一雪山圆顶上,此刻雪原晴朗,寒风轻拂,天上竟有阳光。盘蜒笑道:“这正是‘雨过天晴风雪止,苦尽甘来归家去’。”

东采奇愧疚道:“我一意孤行,任意妄为,险些连累了你们,我定要向二哥请罪,哪怕他将我关入大牢,我也绝无怨言。”

张千峰道:“义弟深明大义,又对你极为关切,慰问尚且不及,又怎会见怪?如他真要责罚,我定会替你求情。”

东采奇鼻子一酸,心下一暖,又要哭泣,张千峰再说道:“采奇,你也并非小孩儿,需三思而后行。就算你不顾我贤弟与自己性命,但采凤姑娘对你极为依靠,你怎能舍她不顾?”

东采奇更是羞愧,连声道:“是,是,徒儿好生糊涂,下次再也不敢了。”

盘蜒道:“你二哥奉我为军师,对我言听计从,我要他东,他不敢往西。我要他罚你,他定会剥你的皮。我要他不罚,则必有好一通嘘寒问暖。故而你回去遭遇如何,全在我一念之间。”

东采奇笑道:“原来如此,盘蜒大哥待我最好,定会帮我说话了?”

盘蜒打了个呵欠,说道:“那自然要看你出什么价钱了,你实话实说,家中有多少银两,一股脑的给我搬出来,请我痛痛快快吃上一顿,若对我好生孝敬,我这么一高兴,没准便帮你吹吹耳边风。”

东采奇笑道:“是么?我倒要去问问二哥,你这人牢不牢靠,若是拿钱不干事,那我是高攀不起,不如敬而远之了。”

三人途中说笑,走下山来,所在乃是一片溪谷,只见花草翠绿,小溪流淌,岩石光滑,鸟飞狐奔,令人瞧着心情大好。

忽然间,盘蜒与张千峰同时眉头一扬,停下脚步,张千峰道:“前方是何高人?为何藏头露尾?”

东采奇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可是北国妖族的?”

只听有人冷笑几声,两个身影从树上飘落,正是召开元、于步甲师兄弟。

这两人先前见张千峰与盘蜒离了营地,本打算追赶上来,将张千峰痛揍一顿出气,谁知途中失了他行迹,连来路都不识得了。两人无奈之下,辨明星象,朝北进发,好不容易找到这溪谷,见气候温暖怡人,便在此安睡修养。

张千峰见两人神色不善,问道:“两位师兄,为何等候在此?可是不识得回去路途?”

召、于二人途中遭遇天寒地冻,吃尽苦头,若非他们有仙气护身,早就冻得一命呜呼了,饶是并无大碍,但也颇为受罪,对张千峰怨气更盛,这时听他问出这话,真如火上浇油,登时气炸了肺。

召开元铁青着脸,说道:“于师弟,你说咱们好端端的万仙门,为何偏偏总会生出些不要脸面的败类来?”

于步甲神色轻蔑,答道:“师兄所说的那无耻败类,不要脸的货色,又是说谁?”

召开元道:“这无耻无颜的奸贼哪,正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人武功也不怎么样,在门中籍籍无名,碌碌无为,整日价在凡间厮混,仗着自个儿那三脚猫的功夫,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闯下响当当的名头,又惹得许多荒·淫无耻的王族女子陪睡....”

于步甲一拍大腿,怒道:“这奸贼真是丢尽了我万仙的脸,师兄,咱们既然身为同门,遇上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岂能不管上一管,将那匪类打个半死?”

召开元道:“好说,好说,就算真打死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张千峰气往上冲,恶往胆生,但他多经变故,气度沉稳,刹那间已镇定下来,冷冷说道:“两位师兄原来有意赐教了?你们是一齐上,还是车轮战?”万仙之中,各派系弟子比武较劲儿,也算平常,往往动手前必先斗嘴,张千峰早见得惯了。

召开元哼了一声,说道:“让我先来教训教训你,张千峰,你自己做的那点丑事,自己心里清楚。如被我揍得半死,回去想鲲鹏师叔告状,可别怨咱们将来更下狠手。”他毕竟对“海纳百川”派的几大高手极为忌惮,是以先出言警告,以免张千峰真去申诉。

张千峰心道:“我可没得罪你啊?为何猛然前来找茬?”见召开元双足交错,左拳右掌,如箭在弦上,也不及多问,只得摆开架势迎战。

召开元使一招“龙腾虎跃”,一拳隔空打向张千峰左肋,张千峰此时武功已胜过召开元不少,单掌虚拿,嗤嗤两声,力道反击过去,只是他一来不愿伤了同门和气,手下留情,二来这两天来奔波不止,又遇上过强敌,内力尚未复原,这一招威力倒也不大。

召开元踏上一步,轻击一手,破开张千峰罡气,欺近身来,霎时招式五花八门,如风如雨,直取敌手要害。张千峰使出阴阳天地掌,掌法精妙,掌力变幻,一时旗鼓相当。

于步甲本来一直瞧张千峰不起,以为他最多撑不过五十招,谁知此刻召开元使尽全力,将一套“大真阳掌法”使得无懈可击,仍奈何不了张千峰,不禁暗呼奇怪,不敢再稍有轻忽。

东采奇见张千峰身法受制,攻势只占了三成,忧心忡忡,问道:“盘蜒大哥,师父他能赢么?”

盘蜒心知张千峰有意忍让,不愿明着取胜,于是叹道:“召仙家,你神功盖世,自然人人皆知,我盘蜒一直佩服得紧,眼下这张千峰绝不是你对手。”

召开元闻言一喜,呼呼出掌,向张千峰施压,得了空闲,这才说道:“我乃万仙第四层好手,自然非比寻常。”

盘蜒又道:“先前我求你迎战那叫冥坤的魔头,也是召开元兄施展神通,克制敌手,立下大功,咱们才有机会取胜。”

召开元脸皮虽厚,但闻言也不禁脸红,他几招内被冥坤“血流功”击败,根本不曾消耗敌手半分力气,哪里称得上“立下大功”?这般由喜至忧,手脚不免迟缓。

盘蜒道:“我目睹那惊世一战,这才恍然大悟,得知万仙门中有两门绝世武功,超逸绝伦。”

召开元忍不住问道:“什么绝世武功?”

盘蜒道:“一门功夫,叫做‘胸口碎大石’,乃是以自身胸口,去阻击敌手铁掌,一碰之下,自身真气溃散,口鼻流血,屎尿齐流。那敌手见了,岂能不觉恶心?这么一来,心神大乱,局面便大大有利了。”

召开元怒道:“谁屎尿齐流了?你小子放什么狗屁?”

盘蜒又道:“还有一门功夫,叫做‘乳·头贴手指’,乃是挪动身躯,用乳·头去碰敌手手指,其计算之精准,用途之奥妙,下场之惨烈,皆已至空明返虚的境界。只要敌手还有半分骨气,遇上此招,定然羞愧难当,引为奇耻大辱。这么一闹,敌人纵有穿铁破岩的指力,也唯有舍弃不用了,这叫以己之弱,破敌之强,可谓开前人所未创的神功。”

召开元被那冥坤指力伤了左胸,伤势不重,此刻也已复原,可一直担惊受怕,极为在意。眼下一边与张千峰缠斗,一边听盘蜒在旁胡说八道,大放厥词,似褒实贬,将自己说的十分不堪,心中恼恨得无以复加,不由自主的想象受伤时那钻心剧痛,如此一来,真觉得胸口又疼痛起来。

召开元冷汗直冒,心下发颤,偷偷朝胸口一望,登时魂飞魄散,只见伤处有一大滩鲜血涌出,染红衣衫,定然是伤口破裂所至。他脑中乱作一团,心想:“我明明已然痊愈,怎地又突然发作了?糟糕,我若继续缠斗,只怕有性命之忧。”

就在惶惶不安间,张千峰左掌一拍,攻入召开元门户,正中召开元膻中穴,召开元大叫一声,浑身麻软摔倒。

盘蜒哈哈大笑,说道:“召仙家,又一招‘胸口碎大石’。”

于步甲凌空一掌,逼退张千峰,再解开召开元穴道,召开元脸色惨白,急忙瞧向胸口,哪里有什么血迹了?他脑袋发懵,暗想:“莫非是我惊吓之际,眼花瞧错了么?”

原来盘蜒趁召开元激斗时,使太乙幻灵功夫,说话扰乱召开元心神,令他生出幻觉,招式迟疑,破绽百出,立时便败阵下来。

若两大高手相斗,浑身真气激荡,全神贯注,本不易中迷魂法术,但盘蜒所说言语正触到召开元痛处,使他不得不分神倾听,而盘蜒所使功夫又极为玄妙,召开元忙乱之下,决计抵挡不住。

召开元朝盘蜒怒目而视,说道:“若非你小子使诈作弊,说话令我分神,我怎会输给这区区小卒?”

盘蜒洋洋得意,笑道:“你俩比斗,有不准旁人说话的规矩么?”

张千峰有心化解仇怨,说道:“刚刚一战,我侥幸胜了半招,实则未必能赢师兄,但既然胜负已分,还望师兄莫要继续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