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就愣了。

任盈盈也愣了。

孙哥更是愣愣的看着我,又看着他自己刚刚打过我耳光的手,像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他自己,仿佛那只手都不是他的手了似的。

孙哥二十七八年纪,大众脸,身高还可以,就是身板略显瘦了些,是一个挺技术能力特别强,但却老实忠厚,任劳任怨,特别勤快的人。

孙哥对人特别的好,这也许是江姨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托付给孙哥的原因吧,虽然我才来公司不久,和孙哥相处的日子也不长,但孙哥从来没对我红过脸,哪怕是我有时候在跟着他实操的时候,理解错了他的话,出了错,他也只是怪自己没对我表达清楚,而且,又反复的教我,直到我真正掌握为止。

孙哥今天竟然打了我,而且,只听崔领班这个贱娘们的一面之词,就打了我,还是打的我的脸,打得如此狠,如此响亮,众目睽睽,所有人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

这是多么的不给我的面子!

我完完全全不认识孙哥了那样的愣愣的望着孙哥。

孙哥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我的眼睛里,忽然眼神复杂,还闪过几许深深的心痛、愧疚和歉意,但孙哥很快就别过脸去,对崔领班陪笑道:“对不起,崔领班,萧雨他才刚来不久,人太年轻,不懂事,就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就带他走。”

说完,孙哥就不由分说的拉着我就外车间外走。

“萧雨,不是看在孙师傅的份上,老娘今天就跟你没完,保管让你个傻B别说三个月试用期,就是明天就别想再来公司上班了,哼,跟老娘斗,你还嫩了点,傻B一个!”

崔领班还在身后对我无比得意的叫嚣道。

我气得更加肺都要炸了,忍不住就要冲崔领班狠狠的别过脸去还嘴,孙哥却紧了紧他抓着我的手的手,在我耳边道:“你如果还记得江姨的话,就最好给我闭嘴,乖乖的跟我离开。”

孙哥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我听到了,却冷冷的,特别有力度。

我想,孙哥的话,正好回答了我,刚刚,他为什么众目睽睽,要不由分说就只听崔领班一面之词,便那么狠狠的极响亮的给了我一个耳光。

我还依然冲身后别过脸去,只是,我再不是看向崔领班,而是看向任盈盈,特别担心的那种。

任盈盈却对我笑笑,心有灵犀一点通,只看她那笑,我就明白,她是在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示意我放心的去,别担心她。

可我又如何放心得了,但我却又不得跟随孙哥,离开了。

“一个个看什么看,还不快给老娘忙手头的工作,还有你,任盈盈,赶紧给我把车位这堆半成品完成!”

我听到崔领班在身后冷声吼道,说完,就踩着高跟鞋的脚步,急急的赶往那边的厕所方向了,也不知是拉肚子,还是突然那个来了。

老子在心里暗骂了句,贱娘们,让你一天跟王大头爽,跟公司别的高层爽,你这辆破车早晚要被那些臭男人开烂,从此,月事阴晴不定,再别幻想回到从前的风调雨顺!

到得车间外,孙哥这才放开我的手。

我手都被孙哥抓得发红,还有点痛了,我忍不住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揉了揉。

“孙哥,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我一边揉,一边对孙哥道,虽然不恨他,却还是有点小小的抱怨。

“下次,你还给我说下次,你非得要逼你江姨不认你吗?”

孙哥对我冷声道,听上去挺气的,居然,半点也没因为他刚刚打了我的耳光,还抓痛了我的手说半句歉意的话。

我却忽然半点也生气不起来,只是沉默。

“走吧,那边坏了台机器,还真需要你打下手,对了,那个崔领班,你以后最好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千万别招惹她,就她那样的臭名昭著的女人,还真不是你招惹得起的,今天如果不是我听到消息及时赶到,估计你明天还真就不用来公司上班了,那你和江姨的关系,从此恐怕也真要归零了,江姨可是把你从小一把屎一泡尿拉扯大的,千万别辜负了她对你的寄托。”

孙哥对我道,这次,语气放柔了许多,特别语重心长的那种。

我更加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到得操作间,果然见里边摆着一台机器,应该是遇上了比较复杂的难题,否则,一般的故障,我们都是在车间现场处理的。

然后,孙哥就开始忙起来,我在旁边一边打下手,一边看他如何拆卸,如何维修,如何组装。

我却一个不经意在孙哥的额头上发现了一块淤青,而且,还微微有些肿,中间冒得高的地方还有点破了皮,有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孙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忍不住就对孙哥道。

“什么怎么了?”

孙哥道,明显有点假装不知道我问他什么的样子。

我一下子就隐隐感觉在孙哥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

“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我更加问道,一双眼睛看着孙哥,半点也不容他回避。

“哦,没什么,就是刚才修机器不小心给碰了的,所以,我这不急急的到处把你找来帮忙吗?”

孙哥道,一双眼睛根本就不看我,只是看着他正在维修的机器,但我明显感觉他的眼睛在闪烁。

孙哥是个老实人,实在不善于撒谎。

“孙哥,麻烦你下次撒谎撒得有点技术含量好不好,你这能是刚刚修机器是不小心给碰了的,碰过的伤痕跟这伤痕可完全是两样,而且,如果是刚刚碰的,怎么这血迹会早已干涸,倒像是至少不下好几个小时之前受的伤呢?”

我看着孙哥,直接揭穿孙哥道。

孙哥一下子就沉默了,而且,看上去,表情有些难堪,像是受过伤害,很深深的伤害,特别的痛苦委屈,还说不出的压抑和愤然的那种。

“孙哥,出什么事了,你不防说出来,这样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我对孙哥道,虽然我比孙哥小了好几岁,却特别关心孙哥的那种语气。

孙哥这时在工作服上擦了擦手,掏出一只烟来,衔在嘴里,我忙拿起他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一旁的打火机,打燃,给他点上。

孙哥深深的吸了口,然后,长长的吐出一串烟雾,这才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那般,在烟雾缭绕中,对我一狠心道:“好吧,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而且,正如你所说,不说出来,我这心里还真他妈憋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