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像是在低喃着些什么。
榕昀便忍着疼痛,越过滑淼,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淡淡唤了一声,“父亲。”
榕阳炎的神智被拉回了些许,抬头望了他一眼,“阿昀。”
“母亲她,其实一直很喜欢你送她的一句话。”
“什么话?”
榕昀笑了,他缓缓弯下身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倘若母亲知道你会这么对她,她是断然不会对你说,春风遇到熊,便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了吧?”
不知被他的话触及到了什么,榕阳炎的嘴唇忽然狠狠地哆嗦了一下,他恍惚地唤道,“小昀——”
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榕昀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够了!早就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你就不配再喊我这个称呼了!”
他决绝地转过了身,看到滑淼正犹豫地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是想要对他出手。
榕昀又讽刺不已地笑出声来,“阿淼,看在阿树的面子上,这次我不让你为难。”
说着,他便迈开长腿,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滑淼想要跟上去看看,榕彭祖却对她使了个眼神。
滑淼秒懂,又垂着头,恭敬地退了下去。
客厅里便只剩下了榕彭祖和榕阳炎两人。
榕彭祖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了他的身边,语气全然不似刚刚对待榕昀那样的犀利,有的只有作为一名老人的和蔼。
他轻声唤道,“阿焱。”
“爸。”
一想到姜谷珊,榕阳炎就没有了作为榕家家主该有的气势。
他瘫坐在沙发上,像极了一名普通人。
榕彭祖笑着坐在他的身边,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阿焱,你每每想起那个女人,你都是这么一副颓丧的模样。”
榕阳炎立即尴尬地垂下头,歉意地说道,“爸,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在他心底,榕彭祖不仅是榕家老家主,还是他的父亲。
所以,他对他的态度,是敬畏中,夹杂着一丝仰慕。
他对榕彭祖的话,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
榕彭祖那双浑浊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道寒光,他拍拍榕阳炎的肩膀,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焱,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该放下了。”
听到他的话,榕阳炎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得僵硬,他艰难地扭头望向榕彭祖,眼神中竟隐隐有些妥协的意味,“爸,我知道了。”
榕彭祖欣慰地笑了,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现出一阵精光来,“阿焱,送我回房吧。”
“是。”
榕阳炎压下了心底所有不安分的心思,搀扶着榕彭祖,缓缓离开了客厅……
走廊安静又幽森,只有墙边挂着的壁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榕昀独自行走在走廊上,时不时会遇上值夜班的佣人,佣人立即停下脚步,疏离而又恭敬地唤一声,“大少爷。”
榕昀此时的脚步,沉重而又虚浮。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自个的卧室。
卧室里面没开灯,漆黑一片。
透过走廊流泻进去的微弱灯光,榕昀能看清里面黑白色的装潢,黑白色大床黑色沙发。
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气。
他蹙了下眉,开了灯,重重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门一被关上,由于隐忍了太长时间,榕昀的身子就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地向前跌了几步。
他闷哼了一声,却还是咬牙,一声不吭地隐忍了下来。
多年来的行为处事,已不允许他因为疼痛而发出一丝的声音。他便站在那里,喘息了好一会的气后,才缓缓走到一个柜子前,拿了医药箱出来。
他提着医药箱,走到了卫生间。
脱了衣服,露出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的后背。
对着对面那扇巨大的镜子,榕昀艰难的给自己的伤口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了下。
约莫半个小时后,榕昀才勉强给后背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趴在大床上,榕昀看着窗外的一团漆黑,忍不住勾了一丝苦涩的笑来。
如今,他真是被困在榕家了……
榕昀就这么愣怔的盯着窗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到疲倦,缓缓闭上了眼……
……
客厅闹的动静很大。
榕家的规矩虽然很严,但还是有少数的佣人躲在小角落里,不停的窃窃私语着。
在外谈完生意的榕朔,十一点多回到榕家的时候,就恰巧听见了佣人的窃窃私语。
“哎,我跟你们说啊,今晚老家主可是被大少爷气坏了,我在客厅外面值班的时候,都听到老家主用拐杖打了大少爷一下。那声音,啧啧啧,我听着都疼。”
“可老家主不是一向极疼大少爷的,他今日怎么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
“嘘,我偷听到的,好像是大少爷为了一个女人,和老家主反目了。”
“什么女人有这么大的魅力,竟惹得大少爷——”
佣人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榕朔,他的舌头一下子打上了结,剩下的话再不敢说出口,连忙朝着身旁的几人使了眼色,又垂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其余的几名佣人一听他的话,顿时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忙恭敬地垂下了头,齐齐唤道,“二少爷。”
榕朔淡淡地“嗯”了一声,越过他们的时候,脚步故意顿了顿,“大哥回来了?”
“是的二少爷,大少爷也才回来刚不久,我刚刚看到大少爷回了卧室。”
“是吗?”榕朔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可就是这一沉不变的嗓音,将几名佣人吓得提心吊胆的。
榕家的规矩清清楚楚地摆在那,若有人敢私下里议论榕家主子的是非,那这个人就不要想着再在榕家干下去了。
现在,这几名佣人就怕榕朔拿刚刚的事说事,将他们赶出榕家。
不过,他们倒是多虑了。
榕朔只是轻蹙了下眉,面上随即又挂上了他惯有的温润笑意,淡淡吩咐道,“下不为例。”
那几名佣人立马欣喜地回道,“是,谢二少爷留情。”
榕朔的卧室与榕昀的隔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