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彩色神像被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人揉成了一颗大黑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将本来好好的一尊彩色神像揉成了一颗大黑蛋。我们连问都没办法问他。因为我们根本看不见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还在不在这一间堂屋里,他走了没有?
我不理解马婶儿为什么哭得这样厉害。她表现得惊惶失措。好像遭遇了什么不测。
“杨达财,你说我怎么办?”马婶儿哭着问我。
“什么你怎么办?”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说。
“你没看见吗!我现在手里捧的是什么?是一颗大黑蛋!是好端端的彩色神像变成了一颗大黑蛋!这......这......这叫我如何接受?”马婶儿双手上正抱着一颗大黑蛋哭哭啼啼地说。
“彩色神像变不变成一颗大黑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问。
“你懂什么!这一定是要大难临头了,它才变成这个样子!却把我撇下不管了!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办呀?我现在感到好害怕呀!”马婶儿哭喊道。
“会有什么大难?”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忍不住问。
“那个杨达财,他可以一念实现所有!他十分痛恨马婶儿。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达到了一念实现所有的那种境界。他想起了我。肯定会把我想死的。
只要他在脑子里把我想死,那在现实中,我一定会死的!他这边想,我那边死。连多活一秒都不能!
在他的印象中。马婶儿就是我这种样子。也是彩色神像的样子。
可彩色神像它已经被改变了原初的样子。那个杨达财想起它的时候,就会发生印象出现错误。把它想死就失效了。它就能逃过一劫。
而我,还仍旧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任何改变,当那个杨达财将自己印象中的‘马婶儿’想死的时候,我一定会死的!
它只顾着自己躲灾避难了,却不管我了!”马婶儿哭着说。
“为什么你说那个杨达财能达到一念实现所有的那种境界?你说我能不能达到一念实现所有的境界?”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不满道。
“你?我看你就算了!你达不到的!”马婶儿说。
“为什么说我达不到?”我不禁十分生气。
“因为你不是真正的杨达财。你是假的!”马婶儿说。
“你胡扯!”我忍不住立马怒叫起来,“我才不是假的!我是真正的杨达财!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假的杨达财?”
“你别跟我急呀!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杨达财!我是听别人说的你是假的!你冲我发急干什么!”马婶儿急叫道。
“你听谁说的?真是个碎嘴!”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恼怒不已。
“还能听谁说!当然是听彩色神像说的啊!它是能说话的!我经常跟它说话!它说你是假的杨达财。当时我还问它了。是怎么看得出来你是假的杨达财。它说自己其实无法确定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它凭感觉你是假的。它的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真的一次错误都没有出现过!
我相信它!”双手上正抱着一颗大黑蛋的马婶儿说。
“又是凭感觉!你们都会凭感觉!殊不知,感觉这东西是最不靠谱的!是最容易出错的东西!我就说我是真正的杨达财!一定是真的。绝对无误。
假若,我是说假若。
假若我不是真的杨达财。
那么,我就真的迷惑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在这间堂屋内,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说。
屋外仍旧响着风雨声。
凭声而断。雨更大了一点儿。
风也更大了一点儿。
有龙在,不知风雨何时停休。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雨夜格外的漫长。
夜不尽,人的心总无法定下来。起码我是。
我现在比较渴望黎明。
马婶儿说:“有一件事情,你听了可能会高兴!你现在不笑了。你还是笑起来比较好!”
“有什么事能让我高兴?你不妨说出来听一听!”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忍不住说。
“有一个人认为你是真的杨达财!”马婶儿说。
“他是谁?”我急忙问。
“她是一个女的!名字叫阿音。我不是往你家送那个杨达财去了吗!她和一个叫阿勒的男子也来到了你家。所以我就遇见了她。她说你才是真正的杨达财。而那个正坐在一台电动轮椅上的杨达财,她认为是假的!
我能看得出来。那个叫阿音的女人。她很讨厌那个杨达财!”马婶儿说。
“阿音?阿音这个女人不错!她说的才是对的!我就是真的杨达财!对了,她是怎么看得出来我是真正的杨达财?你有没有问过她?”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忍不住笑道。
能被人家说一次我是真的,我的心里十分的高兴。就好像一个蒙冤的人得以昭雪。
马婶儿摇了摇头,说:“当时在现场,我不怎么说话。我只是他们说。我没有问她是怎么看出来你是真的。但别人问她了。她说她其实也无法确定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也是凭感觉,感觉你是真的。要是真的来个确认的话,她还真的无从判断!”
“又是感觉!感觉!感觉!怎么凭着感觉啥话都敢说出口!感觉是最不靠谱的,是最容易出错误的。凭感觉讲话,压根就没想着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任。都是满嘴跑火车!”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十分生气地说。
“可阿音说她的感觉从来没有出现过错误。她以前预测过很多事情,连一次错误都没有发生过!她对自己的感觉无比自信。坚信自己是对的!”马婶儿说。
“没有谁永远是对的。不管是谁,他总会发生错误的!真的,没有谁会永远的对下去!”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我说。
“可我觉得这个阿音不是一般人!”马婶儿说。
“她怎么不一般了?”我问。
“她长得很端庄,很大气,身上似乎蒙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让人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认为她只可远观而不可亵渎!她仿佛一座神祗!”马婶儿说。
“她只不过气质长得很好。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不是照样吃喝拉屎屙尿吗!”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说。
“弄不好,她是一个很著名的人物!”马婶儿说。
“很著名的人物?谁?”我问。
“观世音菩萨!”马婶儿说。
“你可真能扯!观世音菩萨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她是民间大众的信仰。她怎么可能真的存在呢!”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的我说。
马婶儿不再说话了。她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的双手上正抱着一颗普通西瓜个头的大黑球。
我也不再说话了。
凭声听风雨。
雨更大了一点儿。
风也更大了一点儿。
有龙在,不知风雨何时休。
时间正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黎明还没有来。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雨夜很漫长。
我的一颗心是不安的。
马婶儿一脸家里死了人的样子。
“如果那个叫阿音的女人真的是观世音菩萨,那就真的好了!传说中,观世音菩萨能掐会算的。前晓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她是不会犯错误的。她说我是真正的杨达财。那我就跑不了的是真正的杨达财!”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说。
“你自己是不是真正的杨大财,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怎么还需要别人肯定?莫非,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杨达财!对吗?”双手上正抱着一颗大黑球的马婶儿说。她看着我的一双眼神充满了审判之意。
我不再吭声了。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绝非我心虚了。相反,我的心绝对不虚。我的心一点儿也不犯虚!真的!
因为我觉得自己就是真正的杨达财。这个我真的一点儿也不骗人。也没有欺骗自己。
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
我问:“马婶儿,你跟彩色神像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达财,你要问这个,就一定要扯到我的亲妹妹了!”马婶儿说。
“你的亲妹妹是谁?”我忍不住问。
“我的亲妹妹,就是何文良的母亲。
你知道何文良吗?”马婶儿说。
“何文良,他不是一个神经病吗?”我说。
“对!他是一个神经病!他本来正在一家精神病医院里住着。不过,他今天回家了。是我的妹妹把他从精神病医院里接回家的。
达财,你要不要见一见何文良?如果你要见他,现在就让我给我的妹妹打一个电话,让她马上将何文良带到这里来!”马婶儿说。她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能看得出来,她很想打这个电话。
“好!你打吧!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个何文良!”正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的我说。
于是,马婶儿用手机拨打起了电话。
“你最好不要让何文良过来!否则会发生一件很不好的事情!”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浑厚且冰冷的声音。
看不见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