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紫夙说堕魔者是玹玥上神,白冥熠并不会轻易相信。
神族堕魔,无非因心有执念,求而不得,从而怨恨丛生,无法自救,才会最终走上堕魔的不归之路。
而这执念于神族间多见两类,一是求阶品,几万年乃至十几万年刻苦修行却无法晋位者,其中总不乏心生魔念的神祇最终走向诛魔天阵而万劫不复;二是求情爱者而不得,无法自拔而渐渐深陷阴暗泥沼,这一类于神族却极少。
毕竟,神在六界之中是出了名的冷淡漠然,六亲不认,他族为爱恋神族而堕魔者反而比比皆是。
白冥熠靠在树干上,一下一下撸秃了眼前几根可怜的树枝。他琢磨来琢磨去,都认为紫夙可能只是产生了幻觉。
“玹玥不会执着于阶品,他上古时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上神,挑了个司月的闲职来混日子,从他几十万岁都还没有给自己锻造过法器就能看得出来,论起追求的高低,他肯定要在神族中垫底。至于执着于情爱……”白冥熠轻笑了一声,“知道他这种不求上进的神族当年是怎么闻名于六界的?”
紫夙:“你快说吧,还卖什么关子啊!那么多人在等你呢。”
白冥笑道:“当年玹玥二字都能把所有人的耳朵磨出茧子来,连我家的两个姐姐都不能幸免,提起玹玥就春心荡漾。六界一有大小宴席或庆典,玹玥也必在被邀请之列。据说只要名单中有他在,女宾便会比没他时多出数倍来。可惜,我也去了那么多回,就没见他真正出席过。”
紫夙:“这是为何?”
白冥熠道:“笨!说明他有招桃花的本钱,可又没听说过他真去沾了谁,可见这位神尊心冷得很,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仙女妖女魔给他下过套,他都能一身轻,可见本就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紫夙:“照你们这么说,那这魔气就一定是我的幻觉了?”
“等等啊,要不你再让我想想。”
“那你可好好想,现在自上古留下来的古董,不算墨儿,也只有玹玥和你了。”紫夙鞭策道。
“……能和玹玥上神放一起,我就当是荣幸了。”白冥自嘲地笑笑,低下头去想了片刻,“如果真不是幻觉,那紫夙,这可就大事不妙了。”
紫夙一怔,“你可是在吓我?”
白冥熠道:“玹玥死于战场,战争时他连连晋位,最终神力已与神界帝君齐平,而后才死成了一块琼晶。如今重生归来,还沾了魔气……”
紫夙盯着他,“你不要大喘气,我等你说呢。”
白冥熠:“这魔性若是他的戾气所化,等他一旦真正堕了魔,那这现世可就没得救了。”
紫夙:“戾气?什么戾气?我看玹玥连脾气都没有,哪来的戾气?”
白冥熠:“心魔可以藏地很深,凭你现在的修为根本别想看透。想到戾气,也是我突然记起我兄长,他曾与玹玥战场相逢,隔得很远都被玹玥一身的戾气吓得不敢下令冲锋,打都没打就带兵逃了回来。且玹玥死前元神已化作战神,又是在战场上死去,带着戾气重生便不足为奇了。”
“不是吧。”紫夙喃喃道:“我,我我……觉得玹玥随和得很……”
白冥熠:“我只凭记忆推断而已,可到底是怎样,还要想办法再弄清楚。”
紫夙咬着手指,“所以,这事真的很严重吗?”
白冥熠无奈道:“严重啊,若玹玥堕魔,必然毁天灭地啊,紫夙,你想想,以玹玥前世的神力,等他真发了疯,谁还能制得住他?”
紫夙紧张地搓搓手,“可他说他神力恢复不及从前三成!”
白冥熠:“这么说来,他深中心魔的可能性便更大,心魔会成为他的一大屏障,所以才让他几千年中只恢复了不足三成神力,可一旦堕魔,那屏障也就不复存在了。”
紫夙托着下巴,无精打采道:“听你这么说我有点害怕……”
白冥熠:“其实不必怕,玹玥理智还在,肯定有自知之明,若有朝一日濒临失控,他不会任自己堕落,没准就选择自毁了。”
“自毁?!”紫夙心道:那这几万年,我和玹紫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白冥熠见她吓得小脸发青,忙笑道:“你别紧张,若有需要,我陪你去瞧瞧他再说不迟。”
白冥熠走后,紫夙也没把这事说给凌天。毕竟凌天这狗子没几个心眼,绷不住有可能会胡说八道。
她花了整月,只呆在青蟒山后山,将她成鬼修入玹紫之后的残像重新扒了出来,她在那些断断续续且无声的景象中,不断地重复见到玹玥那张温和淡笑着的脸。
戾气……她真的连一丝一毫都捕捉不到。
又在忐忑纠结中过了一个月,紫夙猛然间想起一件重要的东西来。
凌天近几年一直在青蟒山之后的雪原与冰川上建造妖城,如今妖族势力越来越大,一个无心之境早已容纳不下,所以此前他才利用白冥熠的进犯,将已维持了几万年的结界拆了。
反正紫夙已答应下来,等妖城建起,她再将结界重建便是。
现在没了结界,雪原与冰川的风雪便日复一日倒灌进了山谷,两个多月下来,青蟒山四周已陷入了一片冰天雪地。
凌天做了会儿监工,一转身,便看见远处有异动。再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一团隐在这片雪白之中的毛球正向他奔来。那拖在身后的九条厚实的大白尾巴乍一看便让人甚为惊艳。
紫夙一到他身前便化成人形,敦敦实实地站了起来,急道:“凌天!我曾炼过一块聚魂玉的,后来去了哪了?”
“聚魂玉?”凌天一愣,“那石头自苏澈死后我就没见过了。”
紫夙道:“和苏澈无关,是我当年留给隆洌的那块玉,让他给玹紫历任灵主佩戴的。”
凌天点头道:“是,正是那块玉。玹玥的凡身给了你了,一直到你死翘的那天都还戴在你身上。这么说来……没准又让他们收回玹紫去了?”
紫夙忍不住意外地笑道:“给了我了?玹玥?”
凌天:“是啊,我不是说你俩那些年在一块一直都腻腻歪歪的吗?”
紫夙:“呸!”
凌天一摊手,“说腻腻歪歪都是轻的,所以我看八成是他们最后把玉收走了。不过你怎么现在想起它来了,还有用?”
紫夙道:“你这不废话嘛!要是能把那块玉收回来,我好歹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