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信为了占头功,不惜单族出兵攻打辽远城。
他们当时十分自信,并不把飒熙东北这座最后的关城放在眼里。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支莫名其妙的宁王军,头上顶着他们部族崇拜了几千年的巫神,举着马刀向他们砍来。
这一战,乐信未战便全军覆灭,三日之后,乐信二字便从西爵手中的联合部族名册中被划除了。
自从西爵坐上了联合王国的首位,他们对飒熙的侵略便很少亲自发兵,全都指派他族冲在阵前。但他们会向冲锋陷阵的部族索取所有战利品,无论钱财,还是女人,都是在西爵族挑拣之后,才能轮到其他部族分享。
东北草原辽阔得无边无际,游牧部族众多,从前与飒熙国友好邦交时,他们便从飒熙得到了许多的好处。他们几乎无法自给自足的日用品与布料,全都依靠与飒熙国之间的商贸往来换取。
游牧部族提供新鲜的牛羊肉和矿石,飒熙的商旅则会换给他们大量的日用所需。商旅的不够,飒熙皇族还会为这些与其结为盟友的部族提供更多。此外,靠近边境的游牧部族的孩子们还有机会入关去读书。
那些祥和的日子如今想来,人们的嘴角都还忍不住会扬起笑意。
但现在,所有的东西都不必交换了,他们亲自入城去取,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再不用交出自己的牛和羊。
他们听从西爵的指挥以后,发觉这么做也并非杀鸡取卵,他们可以占领飒熙的城池,统治飒熙百姓,要他们为了新的统治者耕种和织布,往后,凡是他们想要的,便可以绵绵不断,长长久久。
当苏澈在大营深处,见到都不需要深藏的一箱箱金银财宝,还有旁边铁笼中被锁起的几十个年轻女人时,她呆怔了许久。
其实她不是想不到,但亲眼所见就成了另外一回事了。
几个蛮族男子正从笼中挑选出了十几个姿色尚可的女人,将她们用绳索绑起来,往自己的大帐中拖去。也正是她们绝望的哭喊声才将苏澈引来了这里。
苏澈站在一侧陷入暗影中的帐顶,怔然望着她们被越拖越远,而笼子里其余的女子虽然在瑟瑟发抖,眼中却没有一丝挣扎,只有死灰一片。
原来她们早就已经认命了,什么生命什么尊严,在侵略者铁蹄的践踏下,她们最终无国无家,便只剩下在被羞辱和虐待中求生这一条路可走了。
苏澈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冒然做出任何举动,都绝不会有好的结果,可她还是忍不住握紧了双拳,一路跟了过去。
要她眼睁睁看着?怎么才能做得到。
她悄然跟上,但心里实在茫然得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做些什么,又到底该如何去做。直到那些女人被蛮人分别带入各个大帐,她才停下脚步,不知该继续跟着哪一个走。
突然间,距离她最近的大帐中传出女子痛苦的叫声。
苏澈小心半蹲在大帐之上,听见这声音顿时浑身一凛,下意识笔直地站了起来。
她六神无主地四下环顾,竟猛然瞧见不远处放着三辆临时存放的粮草车,只有两个蛮人在一旁对坐喝酒。
她再也来不及多想便翻身跳了下去,鬼影一般脚未落地便已伸手将一支火把从大帐门侧抽了出来,转瞬人已到了粮草车旁。火把落在粮草车上,起初的星星点点借着一股夜风,瞬间向高处窜了起来。
她的速度太快太轻,等看粮草车的两人回过头时,早已寻不见苏澈的影子。而后他们喊叫的声音惊动了大片军营,由此引起的骚乱总算暂时救下了那些可怜的飒熙女人免于这一夜的蹂躏。
苏澈回到大帐时,心跳仍如擂鼓。
她知道,今夜如此行事根本毫无意义,只能救得了她们一时罢了。
她也不清楚这些女人在飒熙还是否有家人,如果有,如果她们想要回去,她又该怎样做才能帮得到她们……
一整晚,她都忘不了她们的眼神,她们喊叫的声音。直到她强迫自己打坐入定,将杂乱的心绪就此抛诸脑后。
苏澈装作重伤,摩多认为她连下榻都还困难,所以她的大帐之外并没有蛮人专门看守。连续两夜,她出入大帐都游刃有余。
大营虽然到处都是巡夜的蛮人,可苏澈仍旧来去无痕。她这才发现逃跑其实是这么容易,没人关她锁她,只要她想走,趁夜离开这大营便是。
可现在她还不能就这么走,尽管希望不大,可她总要试一试,万一还能有什么办法将这些可怜的女人救走,她便不能轻易将她们丢在这里。
第二夜,她便将这片西爵的军营跑完了小半。就在她毫无收获正准备回去时,看到距离她的营帐不远处,竟有一个被几座营帐围起来的圆形大帐。
因那边一直守卫众多,所以苏澈从来不多瞧一眼,只选择绕行,此时看去,她便猜测那大概正是摩多的大帐。
谨慎如她,知道那地方是谁的所在,便绝不会再想要靠近。但这一回,她却不知是否中了邪,拼了命地隔着那些大帐的间隙往里面的圆形大帐瞧。
火把的光在风中摇晃得厉害,许多人走来走去,让那些影忽前忽后,虚虚实实,没多会儿就让苏澈花了眼。
可她仍旧不肯作罢,四下看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便又向前跃过一座大帐,继续眯着眼睛向里窥探。
圆形大帐有两道门,而每一道门外都分别站着两个蛮族侍卫。他们一个个身形魁梧彪悍,在这样的深夜里,仍然腰板挺直,双目炯炯有神。
苏澈十分费力地忽略那些巡逻的侍卫,目光只挨个定在那四个守门者身上。看清一个,便再去看下一个。
直到……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太激动,激动得几次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次次将那恼人的水汽抹去,她又再次确认他的样子。
那个人,还是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高高的个头,宽宽的肩膀,随时都可将儿时的她高举过头,放在一侧的肩上。然后他会笑着骂道:“澈儿你这小兔崽子,再敢用剑来捅我的屁股,看我下回不把你绑在房梁上三天都不放你下来!”
李旭……
你竟为何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