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封靳言没有机会再开口和常欢离说话，他通过前视镜看她，常欢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叫了她几次她都没有反应。

封靳言便不再说话，他有些好奇发生什么事了。

常欢离心事重重，她在脑海里演习对话，想着要怎么对封靳言说。她模拟了几种场景，几种可能，结果都不是很好。她咬唇，眼神空洞。

她把思绪理清，不肯示弱。无论如何，她都会坚强面对。她发狠地想。

到了地方，封靳言把车停好，替还没回过神的常欢离拉开车门。

他用伞遮住了常欢离，防止她被雨淋到。常欢离下车过后，他锁好了车，揽着她走远了。

常欢离漫不经心地注意着脚下，她不想踩到泥土。鞋子是白色的，她清楚地看到斜面上有细碎的泥沙，这让她很不悦。

封靳言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常欢离的侧脸，她低着头，没有表情，步伐不紧不慢。封靳言视线往下移，看到常欢离穿的是高跟鞋，有些担心她鞋跟卡进石砖缝隙间。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常欢离突然抬起头，她转脸看封靳言，想要和他说什么。

封靳言不自然地别过脸。

常欢离有些莫名其妙。

璀璨的灯光引领着他们回到屋子里。

“小心台阶。”封靳言看着神游天际的常欢离，忍不住提醒道。他做好了搀扶她的准备。

常欢离没看他，她淡定的抬起了脚。

她实在没心情和他说话。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天色浓的似墨。偶尔白色的闪电照亮天空，遥远的地方传来沉闷地雷声。

客厅呈现出暖黄的色调，细鹅毛金样的大理石地板反映着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坠饰吊灯的灯影。今天穿的鞋太高，走得有些累，常欢离坐到丝绒面的小凳子上，换上家居鞋，又休息了会。

封靳言耐心地等着她。

常欢离抱膝坐着，她懒洋洋地发呆，过了一会，发现封靳言在等她，她站了起来。

常欢离和封靳言走到餐厅，封母和安娜坐在那有说有笑。

封母察觉到有人，见他们穿过门，便朝他们笑道：“你们快坐下吃饭吧！”虽然嘴上是说两个人，她的眼睛却只盯着封靳言。

封靳言察觉到了，怕常欢离不高兴，他握住了一旁常欢离的手，应了一声。

常欢离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她只感觉封靳言莫名其妙的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被他拉到了座位旁。

有些费力地拉开镶了大理石的餐椅，常欢离不理解为什么要用这种沉重的椅子。她坐到了封靳言身旁。

常欢离抬头便见到安娜的脸，安娜朝她无辜地笑着，笑容虽然不含恶意，却让人看的别扭。她厌恶地低下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常欢离觉得，安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让人讨厌，一副知道了别人的秘密的得瑟样。

食不言寝不语，她冷着脸吃饭。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淋漓的雨声和雷声响彻整个天际。

常欢离吃完，用餐巾擦嘴。她吃得很快，根本没尝出什么味。

“我吃完了。”她盘子里的食物还剩了大半，虽然她不想浪费，但她真的吃不下。

封靳言因为嘴里有食物，没有说话，封母和安娜自然是不理会她的。常欢离也不在意她们的态度，她看了封靳言一眼，站起来走了。

她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却不能当着所有人面说。

封靳言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觉得今晚的常欢离格外不对劲。

安娜望了常欢离一眼，也觉得常欢离有些奇怪，她不在意地把这种感觉抛之脑后，见封靳言速度变快，忍不住道：“靳言哥哥，你吃慢点也不会怎么样。”

她心里酸溜溜的，常欢离才离开一会他就急着去找她了。

她好不容易才和他离得那么近。

封靳言没理她，他很快吃完，擦了擦嘴，起身去追常欢离了。

安娜气得皱眉，她暗骂常欢离。心里念叨着来日方长，好不容易压下自己的怒气。

封母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勾起了嘴角。

封靳言疾步上楼，下意识地去卧室看，在门口不远处停顿下来。灯没开，她不在卧室。封靳言面色淡然，转身去了书房。

果然，他在那见到了常欢离。

常欢离拿着一本厚重的硬皮精装书，把它搁在了桌上，摊开，翻页。

“在看什么？”封靳言走进，站在她身边。

看她肩上的一缕秀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他把它撩到了常欢离肩后。

常欢离没回答他的问题，她沉默了一会，把书合上。摊平放好。封靳言看了一眼，书名是英文的。很厚，中间夹着一片羽毛形状的金属书签。

常欢离没注意他的视线，她犹豫了一会，语气略沉重地直奔主题问他：“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封靳言吃了一惊，他敏感地想到了那件事。

他眼神坦然，一副不明白常欢离说什么的样子：“没有啊。”

常欢离看他的态度，不禁怀疑是不是小姨骗了她，她心里的天秤偏向了他。一时间，她心乱如麻。

封靳言看她神色变换，自身不动声色，他拢着她，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

然后他越过她，坐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他双手相交，搁在大腿上。书房里只有单人的沙发椅，他没法坐到常欢离身旁。

封靳言神色闪了闪，他思考着要怎么掩饰过去。

常欢离看着他的动作，露出失望的眼神。她看出来，这是他和别人谈判的时候常做出的架势。他的表情变得丰富了起来，与平常判若两人。

她心沉了下去。

原本她只打算试探这一句，然后就插科打诨地说笑过去了。

但现在，她真正意识到了，她跟封靳言之间的情感危机。

不解决的话，他们之间只能分离了。

常欢离看他的表情，明白他是想欺瞒到底了。

过了一会常欢离挺直背，她视线笔直地看向封靳言。看他无辜的神色，她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笑她自己痴心妄想。

封靳言试探着开口：“阿离，你是听信了谁说的假话吗？”

他声音沉稳，带着一丝受伤。

常欢离心情平静，看着他表现出的不多不少刚刚好的情绪，看他如何圆滑地应对她，像是对待事业上的客户一样。

他以前在她面前从来不这么做作。

原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她恍然明白。

封靳言看她一副坦白从宽拒绝从严的态度，心里有些忐忑，觉得她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联系上她今天和风洛没一起走这条线索，大概是风洛查到了什么。

该死，看来那群人办事不周……封靳言暗暗咬牙。

还是让风洛查到了。

看来风洛八成是和常欢离谈了一番，并且添油加醋地说了他的坏话。

常欢离这关过不去，他们可能就真的得分开了。

封靳言心中飞快地思索着，考虑着怎样的反应带来的结局最好。

常欢离等了会，见他不死心，只好开口。

“我全部都知道了，是你说还是我说？”常欢离低着头，凄惨的笑了，面露哀色。抬起头，她却又是一副不露声色的样子。她抿着嘴看向封靳言。

可以的话，她希望封靳言对她坦诚。

这样她好明目张胆地心软。

可是……

封靳言听她这么讲，知道她八成是知道了。他眼神微沉，脸上却是一副莫名的表情，他疑惑地问：“说什么？”

他决定死鸭子嘴硬到底，等度过这关，他找人想办法散布一些谣言出去，扰乱她们的视听，再把这件事重新掩埋过去。

前提是他得知道常欢离知道了多少。封靳言眼神闪烁。

“你自己大概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表情特别丰富。”常欢离等不到他回话，神色不变，语气渐渐凌冽起来。

她忍不住自己的戾气。

他还不肯坦白。

“熟悉你的人，一眼就清楚了。”她眼神变了，冷淡地看向封靳言，露出一丝讥笑，似乎还想看他继续演下去。

封靳言双手动了动，他知道她看穿了他。

只能换方法了。

封靳言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常欢离，恢复了平常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我还以为我装得很好。”他平淡地说道，心脏却是狂跳不已。

封靳言心中想的是绝对不能说出去。

“所以，你说还是我来说？”常欢离不想继续废话，她直接地问，她想知道他的态度。

她吐了一口气，觉得心中苦涩的很。

他骗她。

而且想一直骗下去。

封靳言神色不明，他大概知道常欢离想要的是什么了。他不紧不慢道：“你都知道了什么？”他坚持了下去。

可以透露的，他会说，但他不想把常欢离不知道的也告诉她。

他绝口不提常欢离要说的事，他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心里清楚不能轻易承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双方谈的不是一件事呢？

他心里存折一分侥幸，像是当初他对陆安庭一样。

他想着常欢离心中应该没什么主意，不然也不会直接这么明着试探她。封靳言大脑飞快地运转，他思考着要怎么完美的回答常欢离，稳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