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喝完手中这壶酒的最后一口,身旁的小人儿却突然有了举动,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壶。
这样的气魄,更让他觉得身边之人就是天天了一样,他情不自禁地呢喃出了声:“天天……”
他不知道他这一声给对面的人带来了怎样的心理变化,他只知道凤天芸将手里的酒壶往桌上一放,发出了不小的声响,并道:“太子殿下,您喝多了。喝酒伤身,你也不想堂姐姐好不容易医好的身子,又被你喝酒损坏吧?”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天天的堂妹妹,可他的心里却就是希望她就是天天,所以借着酒劲,说了些胡话。
最后被怀里的小人一口给咬清醒了,但他依旧没有松手,仿佛肉体的疼痛,才能平衡一点他心头的难过。
听着凤天芸宽慰的话,他苦笑一笑,松开了手,颓废地倒在了椅子上,“呵呵,果然是她的妹妹呢。”
所以哪怕是想从她的身上,苦寻一下她的影子,她也不愿意配合呢。两姐妹看起来大相径庭,其实骨子里也有相像之处。
“芸儿也不知该如何劝太子殿下,只知道如果是芸儿的话,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能开心快乐,芸儿就也会很开心快乐了。”
但是他却被凤天芸的一段话给宽慰了,尤其一扭头,看到凤天芸的眼里,竟有自己的影子,他竟一时有些慌乱,心脏都突然漏了一拍,于是匆匆转移视线,问道:“那对于天天和皇叔大婚之事,你怎么看?”
“如果是堂姐姐自己的选择,那芸儿便祝福他们。但是说实话,芸儿的心里会难过,会有些许怨怼。”
凤天芸的回答很真实,真实得令人心疼,他知道凤天芸的心里为什么会难过,因为他难过了。
听着凤天芸的回答,他越发觉得这个小人儿像自己,可是自己的心胸,竟不如这小女子这般开阔。他感到有些羞耻。
是啊,如果这是天天自己的选择,他为什么不能祝福?这才是她最想要的!成全她最想要的,才能使她真正幸福!
他那惯来的笑容终于又雀跃在了他的脸上,“走吧,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
凤天芸一脸的出乎意料,无所适从,洛煜突然觉得这样子还蛮有意思的。于是在她嘴里还说着拒绝的话,就不容分说地把她给提了起来,迈上了送她回去之路。
鉴于她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对他的惧怕,他贴心地走在她后面,与她保持了一步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她这个十三岁的小丫头为什么这么大晚上的还在外面,还本以为她会拿他做挡箭牌,作为晚归的借口的,他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她却出于为他的考虑,让他止步了。
这是他意想不到,却也是情理之中的,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和他一样的人啊。
所以他,成全她。他微笑地看着她,摸摸她的头,道:“今天,谢谢你。”
虽然手感不同,但其实,也还不错。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个动作;再因为这个动作,爱上另一个人。或许他们之间感情,就是从这一刻萌生的种子。
两个人看起来虽然性格相近,都是温润柔和,但其实,还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前阳光自信,一个人前胆小怯懦;一个人后消极自卑,一个人后倔强坚韧。其实,这两人,绝配。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送别了凤天芸之后,洛煜就回到了自己的宫里,不再随意出宫,开始准备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动过的心,不是那么容易说放下就放下的。
三天后,处理了三天洛璟涉嫌非法组织念慈馆的幕后主谋一案,最终还是因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把洛璟又放了出来。
洛煜的心情很低落,是他搞砸了,明明已经是皇叔已经做足了一举断灭洛璟的准备的事了……
恰好今日是天天公主府新迁的日子,所以他决定顺路过去坐坐,以聊表恭贺之情。毕竟连皇太奶奶都下驾亲自登门了。
这公主府本是他承包的事宜,如今……
罢了。喜欢的,他已经去争取了;得不到的,就放下;如今,他祝福。
所以在明知道千菱的眼神是想叫他去军营找天天的时候,没有自己去找,而是去了御王府,想告诉皇叔,让他去。
给她最想要的,才是他最应该做的。哪怕她此刻真的身陷囹圄,最希望的,也是皇叔去救她吧?自己这样贸然前去,恐怕就算救了,也会给她造成别的困扰……
不过,或许……皇叔早就知道了,还可能已经采取了行动,不需要他去告知。
他心中自嘲一笑,还是迈步去了御王府。
到了御王府,却发现皇叔也不在,他的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但是皇叔也不在府上,被刚出狱的洛璟请去喝酒了。
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浓郁了,甚至他已经隐约觉得皇叔被人刻意调虎离山了,所以现在必须要采取点措施了。
他同御王府的门房问道:“还能找到那个传话的人吗?”
从这人身上下手,兴许能找到些线索,也能帮助皇叔脱身。
但是随着门房的话落音,他转念一想,以他那二哥办事的惯例,不可能会留着这么一个对他如此有威胁的人存在,所以要换个方向下手。
皇叔会因为什么理由被支开?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被拖住?
刚刚门房有说到天天的物件儿,说不定……
想到这里,他立刻让随从去请了他殿里的易容师傅,和许太医。
到最后果真帮上了大忙。只是洛璟身上不再随身携带香包了……
处理完这件事后,他想去看看天天怎么样了,直觉就带他去了御王府,门房告诉他,天天果然出事了。
这个时候,她睁开眼睛第一个想见的,肯定不是他;怕是第二个也不是……
所以他止住了脚步,而转身去了御史府,告知了凤天芸这件事情。他知道凤天芸与她堂姐姐交好,这样第二天天天醒来也好有个照应。
他把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已问心无愧。
他回到了自己的宫里,却收到香儿的消息,称蜀锦已经有所举动,而且洛璟也在蠢蠢欲动了……
他明明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不作为,他没有阻止……任凭之后蜀锦占领兰州城,已屠城威胁皇叔,要他赶赴前线……
这样子,天天和皇叔就不能完婚了,还能分开了……
他讨厌自己现在这样的格局,他要强大起来……他要实权……所以在明知道洛璟要对太康帝下手的时候,他选择等待时机,上演一出好戏。虽然他讨厌这样不纯洁的自己。
说他自私也好,说他心机深沉也罢,总之最后,他成功了。
太康帝死了,洛璟失踪了,他成功上位了。能够有这么一朝与天天并肩作战,他已经满足。
让每个人都有机会科考的想法,并不是心血来潮,只是遇到像天天这样的奇女子,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仿佛没有什么不可能。
虽然为这科举新政终日里忙上忙下的,但是闲暇之余他没有忘记香儿。他抽空去了香儿所在的小“金屋”,可惜竟已物不是,人也非。
只有窗外的那颗依兰香,还顽强地活着。
他说他会许香儿自由,现在他有能力了,可香儿已经不在了,他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
香儿是自己走了,还是被洛璟带走了?
内疚?惭愧?对不起?
他当初不过是随手救了香儿一命,没想到她却甘愿为他贡献一生……甘愿为他舍弃一切,潜伏在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身边。也不知道洛璟待她是好还是不好?
“皇上。”院落外出现一个鹅黄色的小身影,是新晋的女大学士,也姓凤。她提醒道:“天冷了,请添衣。”
洛煜一时有些呆滞,直到凤天芸把衣服送到了他的手里,他才反应过来。他身边新提升的主管太监提醒道:“皇上,新政已推行有段时间了,不少国家的使者都纷纷过来讨教经验,现有小米国一使者求见,已经在皇宫等着了,您要回去见一下吗?”
说完,那太监还小声嘟囔道:“如果您有皇子了,日后这类小事,就不用事事都由您亲自出马了……”
洛煜假装没听见他小声说的,只问道:“是那个举世闻名的世外桃源的小国吗?”这个小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若不是国土实在太小,不够大,是要被列入强国中的。该国是奇人异士中的精英的聚集地,其实力不可小觑。
太监恭敬地回道:“是的。”
洛煜回头同凤天芸道:“你同朕一起去吧。”
凤天芸的小脸倏地粉红了起来,“我?”面上带着羞涩,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喜悦。
她现在已经没有了庶女的身份,自立门户,再也没有什么身份卑微,配不配得上之说。现在有资格能够与他并肩作战,于她来说,已是足矣。
“嗯。新政……你不就是最好的成果吗?”
凤天芸一笑,点头。
他们回到了皇宫,见到的使者却是先前洛煜怀念之人。
“香儿……你……”竟然是小米国的使者。洛煜一时激动得语塞。
香儿嫣然一笑,“是的,皇上万福金安。近年来,承蒙皇上关照了。”
所以她只是潜伏在天颐的一个……
罢了,如此一来,洛煜的心里,反而舒畅了。他弱弱地问道:“那洛璟……”把你玷污了,你的余生,该如何是好。
这是洛煜始终觉得亏欠她的地方,虽然很关心,但却问不出口。
“皇上放心,香儿冰清玉洁,高人,自有妙计。”那些别人包括洛煜,认为的她和洛璟间所发生的事情,不过是她略施小计,让洛璟产生的幻觉罢了。天知道那些个夜晚看着洛璟兀自抱着块长枕玩得欢快,她在一旁笑得有多欢快。
不过是个小任务,她不至于丢了自己,否则太丢阁主的脸了,她不得被阁内那些人嘲笑死?
洛煜虽然不明白香儿到底做了什么,但是听到她这样肯定的回答,他心安了,笑道:“大使已是女子,怕是我天颐的新政,在你们看来也是落伍的了吧?”
香儿瞧了瞧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凤天芸,抿嘴一笑道:“皇上说笑了,天颐乃大国,有许多值得我等小国学习的地方呢,比如说现在盛行的‘济世集团’,你说是吧?凤女大学士。听说长公主新建的‘济世文学院’,就是请的凤女大学士任教的呢,传授女学子科考中举的学习经验。”
凤天芸虽然先前一直沉默不语,但是眼神其实一直打量在香儿和洛煜的身上,从香儿与洛煜交谈的眼神中,她感到了危机感,所以她迎面而上,不卑不亢,不褒不贬地回道:“是的,大使若有兴趣,可随本官下学院去参观,我海纳百川的大天颐,随时欢迎各国使者的来访交流。”只要这个交流,不是公私不分地就好。
明眼人的洛煜,哪里不知道两个小女子暗里在斗什么,他圆场道:“大使也知道我天颐的长公主实乃奇女子,天颐能够发展至今,很多点子都源于她。比如说最近她还想推行的‘一夫一妻制’,朕正打算第二个带头实行。”
香儿明显地一阵错愕,“是吗?这真是一个大胆的创举啊。那请问皇上这一妻,是打算联姻呢,还是内部消化掉?”
香儿能打到云香馆的头魁,姿色自是不赖的。她的笑容很明媚,明媚到有些晃凤天芸的眼睛。因为香儿这样直接地问洛煜这个问题,实在是太令人紧张不安了。论姿色、论官位、论付出,明眼人一看过去,就能看出她实在差香儿太多了。
洛煜却给了她们一个令所有人都不难堪的回答:“得一人心,白首不离。这样一个令人珍惜、向往的追求,难道不应该遵从自己的心意吗?朕,相信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