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衣服事件之后,我便有意无意的躲着他,算来也有两日没碰过面了,他自是知道我是在故意躲他的,可他也并不过问,梅儿说,姑娘你可真是架子大啊,向来只有皇上不想见谁,头一次听说有人对皇上避而不见的……
可是梅儿哪知道,我那是没脸见他啊……,不过总是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总要相见的不是,梅儿说这会儿他正在院中看书,我便也出了偏殿。
刚到院子里,远远就看到他背对着我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身上还披了件薄薄的斗篷,我刚想走过去,却听到一阵轻咳的声音,随着这咳嗽声他的肩膀若有若无地抖动着,他这是……生病了?难道是之前换衣服的时候……
我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他正一只手半握着放在嘴边,看到我走过来,清了清嗓子,将手放下来,抬头薄唇微微扬起,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我:“舍得出来了?”。
虽是在笑着,面色却有些憔悴与苍白,带着些许病容,“你生病了吗?”,我皱着眉担心的问;他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笑,笑的那样风轻云淡,目光落回到刚才正在看着的书上,淡淡的对我说:“不碍事,就是有些受寒,过几天也就好了。”
我知道他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其实是怕我有负担,但是我还是心里十分难过,真的,我的良心又受伤了……
“若是真的觉得过意不去,不如陪孤去吐谷使者的宫宴,就算你将功补过了……”,看我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对我说着。
吐谷使者?那不就是之前跟梅儿说我很想去的宫宴?原来我跟梅儿说的话他当时是听到了的,他竟也放在了心上……,明明是想要满足我,却还要装作是让我将功补过……
见我很久都没有回答,他挑眉看了我一眼:“是不想去?既然不想去,那就……”。
“想去想去的!”,不等他说完我马上打断他,看着他得逞似的笑容,怎么觉得又被戏弄了……
虽然答应带我一起去,但还是一再叮嘱要我跟在他身边,不要乱跑,我忍不住问他难道我很爱乱跑吗,他看了我一会儿,竟然很严肃且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果然还是说不过他的,只得听话的点点头,他对我的态度很是满意,此时他正仰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我,午后的阳光柔和的照着他的脸庞,像是淡淡地镶了一道金边,让人心中起了很异样的感觉,温柔中还有一点点甜蜜……
“陛下,药熬好了……”,德公公的声音此时很不和谐的插了进来,我看到他眉头一皱,原以为是因为德公公打断了如此美好又温馨的一幕,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他皱眉是因为德公公哪句……药熬好了……
堂堂的罹月皇帝,竟然怕一碗汤药……,我差一点就没忍住笑出来,还好我定力够强,要不然后果应该还是相当可怕的吧……
碍于我在身边,他不好发作,只是很不高兴的对德公公说:“孤知道了,先放一边吧”。
“陛下,药还是趁热喝吧?凉了效果就不好了”,我默默的为德公公的勇气鼓掌……,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但还是不肯妥协:"孤都好了,药就不用喝了”,这语气这么有威严,可这话明显是小孩子说的任性话嘛。
德公公一脸无奈又为难的样子,再说估计是要触怒龙颜的,可不说这药……,就在两个人为了一碗药僵持不下的时候,我轻轻从袖口拿出用帕子包着的梅子,打开来递到他面前,“若是苦,喝完吃一颗,很管用的,保证一点苦也感觉不到了”。
他在看到那梅子的时候,着实怔了一下,我明显感到他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张帕子里的梅子时,忍不住浑身一震。
他一脸惊骇的低头盯着我手里的东西,半晌才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我,那眼神与那晚灵月节他抓住带着面具的我时的眼神一模一样,“你……怎么会有这个?”,看着他那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是从来没见过这个?可是这个很是常见啊。
我伸手拿了一颗,递到他面前:“你说这个?这个很常见啊,随处都有,我之前刚醒过来那会儿也是要喝很苦的药,那时候我袖口里就有这个,想来我在还没掉进湖里之前就很爱吃这个吧。不过这些跟我之前的味道有点不太一样,但也还好”。
听我说完,他还是久久的盯着我,他那震惊痛楚的眸子里满是不舍与落寞,好像刚刚伸手抓住一直想要抓住的东西却又不得不松开手。
我看着这样的他心中突然微微一痛,忽然觉得心好乱,我慌忙缩回递出梅子的手,将帕子放在石桌上,“陛下还是将药喝了吧,这样身体才会好起来,梅子我放在这了,陛下喝完药记得吃……”,说完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转身就跑回了偏殿。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药,他是皇帝,要非说不吃也没人敢拿他怎样,正兀自在房间里担心着,一阵敲门声响起,我应了声,便见德公公还有身后的几个婢女端着一堆东西进了门,“姑娘,陛下要我送些东西来,说是天气转暖了,姑娘的衣服和一些用的东西都该替换下来了,还有些都是姑娘爱吃的”。
我看着那些绫罗绸缎,还有一些精致的茶具杯具,最后是一些蜜饯,糖果还有……刚才我给他的那种梅子……”。
看到梅子,我抬头问德公公:“德公公,陛下吃药了吗?”,德公公躬身回答:“姑娘放心吧,已经吃了,多亏了姑娘的那几颗梅子,陛下第一次吃药吃的这么痛快”。
我放心的点了点头,“不过陛下的身体是否羸弱了些?这样就风寒了?”,想着只是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染了风寒,这身体好像有些……
德公公听闻我的问话,轻轻的叹了口气:“唉,姑娘有所不知,之前咱们陛下的身体可是强健的很,只是后来……后来因为一些事伤了身体,落下了病根儿,所以一旦受了凉便比常人更容易伤寒……,唉”,说着又叹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听着德公公的话,顺手拿起盘里的一颗梅子放进口中,刚吃了一口我便愣住了,这味道……跟我一开始袖口里的那几颗梅子一模一样,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这个味道。
“德公公,这梅子哪来的?”,我含着梅子含糊不清的问。
“这梅子是陛下特地嘱咐奴才去拿来的,这是用醉梅园的梅子腌制的”。
“醉梅园?”我重复着德公公的话,德公公点点头:“这醉梅园里的梅子与别处不同,无论口感与味道都是独一无二的”。
听德公公这样说我更是好奇了,“哦?怎么个不同法?”,德公公摇摇头:“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知这醉梅园的梅子是最好的,别处的梅子都没有这么好的味道,陛下对这一园的梅子可是宝贝的很呢”。
难道……我之前的梅子就是出自醉梅园?
“宝贝的很?”,听德公公这样说我更好奇了,不就是梅子吗?就算味道再好也还是梅子啊?
德公公点点头,回忆道:“之前有位娘娘命身边的婢女去园子里摘了几颗梅子,陛下知道了竟褫夺了那位娘娘的封号,将她罚去了冷宫,这辈子是出不来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敢踏足那醉梅园半步,那一园子的梅都是陛下自己亲自打理的……”。
听德公公这样讲,我不禁打了个冷颤,那我之前那些梅子……,还是不要提起的好,不然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几颗梅子丢了性命……
不过亲自打理?一国之君种梅子,真是别具一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