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中的群架地点是附近一个百多米高的孤山，焦明与伊思带着人手赶到之时，只见正有人以木桩布条仿佛警戒线般将整座孤山与山阳的一条五米宽小河围住。而河对岸，已经搭起个两层楼高，带遮阳棚的木质看台，显然是给观战者准备的。一切的一切看起来相当似模似样，甩出当初那一场群架几条街，真正又一些‘战争模拟’的味道。

伊思告罪一声，走上高台与诸多熟人招呼，焦明却乐得清闲。毕竟以外来一代男爵的身份，与那些眼睛长在脑门上的传统贵族交流，可是一件相当费神的事情。言辞动作稍有不甚，都有可能因失礼而‘被’送客，没趣儿得很。

将十五位参加战争的魔法师在看台侧面的矮棚中安顿好，焦明的注意力很快被看台另一边缓缓从丛林中走出的二十几人吸引。这些人除去三五个仆从打扮之外，全是中年汉子或女汉子，只是摆臂抬腿见便透出一股气势。

只一眼，焦明便觉得这些人气势不凡，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正琢磨间耳中便听春雨兴奋地道：“居然都是老兵，有点意思。”

“你确定？”

“这眼神，断不会看错。”

焦明拉住探头探脑的春雨，眼神向内侧微微一瞟，“我们这边……没问题吧？”

春雨的目光在两边来回扫了扫，“我带来的水系魔法战士都是只有几次战斗经验的新手，伊思举荐进来的那几个看起来不像一直在战场上打滚的老兵，该是有足够的战斗经验却在钻营升迁的那种。至于疯子人格送来的两个面具小鬼，狠劲是有，但战斗经验不好说。综合来看，胜率不足三成，你准备好赔人家粮食吧。”

“这些钢材总该有点作用吧？”出于获胜和广告考虑，焦明这边的十五人中，九个水系魔法战士皆全套新出厂的附魔精钢盔甲和附魔精钢武器，另外几人也在要害处加了附魔钢板，且还有几杆火枪和其他火药武器。这也算是焦明唯一比较满意的方面。而对面皆是破旧魔法袍与皮甲，对比鲜明。

“已经算进去了，否则胜算只有一成半。”

焦明点点头，明白了大概，目光也落在两个面具小鬼身上。绿面具的是提克，除去几幕疯子人格殴打他的记忆碎片再无什么印象，白面具的是白阳，从唤作热水器的小女仆总管的‘服务中心’传回的些许纸条情报看，此少女因某些不好的事情而本就处在疯狂的边缘，被疯子人格调教之后已经彻底疯了。虽然疯子人格曾言‘这是小玩具中最能打的两个’，但此情此景也不必报什么希望。

清清嗓子，待确定大家都看过来后，焦明温和说道：“敌人似乎有点厉害，大家尽力而为，却也要兼顾性命，输了这狗屁游戏就是些粮食，输了性命可就毛都没有了。”

这段话以通用语、鳄鱼领本地话和夹生的红山王国语各说一遍，但效果并不如焦明预期：十五人面面相觑，却是无人应答。鳄鱼领的水系魔法战士看向春雨，七位伊思介绍来的魔法师目光瞟向看台上的伊思，而两个面具小鬼中，戴绿面具的提克见大家没吱声也选择闭嘴，戴白面具的白阳歪着脑袋眼中存有疑惑，却是有限的通用语水平之下，根本没听懂。

春雨扑哧一笑，对六位水系魔法战士摆摆手，算是认可‘保命优先’的说法，又对焦明调侃道：“忽然发现，十五个人里面，你好像一个也使唤不动。”

“听我话的魔法师都在我的工厂里。”焦明耸耸肩并不生气，心中却是再丢三分信心。十五个人居然以语言可以分成四伙，情报作战皆无法沟通，还玩个屁，能赢才出鬼了。

这边几句话的功夫，对面的老兵魔法师们也已经在矮棚内坐好，又有三位高环魔法师到场，且看时间已然接近约定。焦明本以为战斗很快就可以开始，却没料就此干瞪眼起来。期间伊思走下看台两次，焦明询问开打的时间并道明‘保命优先’的态度。伊思则表示还有两个大家族的代言人未至，却未对举荐而来的七位魔法师交代什么。

焦明心底叹息，不便多说，另起话题：“对面搞出十五个老兵，可不是普通男爵家族该有的能力。是不是那三家又出手了？”

“显而易见。”伊思点头。

“防渗添加剂的事情没谈拢？”焦明本以为对方会见好处，罢手言和才是。

“条件是递过去了，对面大概在做调查。毕竟这等事情若非内行，利润几何难以估测。”说到后半句，伊思表情颇为感叹的样子。

“你做过调查了？”焦明只知道这块的利润必然不少，但在‘物以稀为贵’的准则下，能赚取多少超额利润却是不知，是以好奇问。“具体有多少？”

伊思摇摇头没回答，只是说道：“以我见闻的几次家族和解，防渗添加剂的价格若能维持现在的高价一年左右，其利润已经是对方无法拒绝的。再考虑到长期收益。说实话，我若有相熟的火系魔法师家族，都想包下来自己干了。”

“安心，以后还有机会。”焦明呵呵一笑，严肃表情又道：“不过能否催一催，被人惦记的感觉并不好，而你们这‘稳重’的行事风格更是让人受不了。或者与对面通通气，就说是自己人，演演戏就好，别动真格的。”

“万万不可！这种谈判里，催促或露怯只会让情况更糟，或是提醒对方抬高价码，或是引起对方怀疑。你不擅长这方面，还是不要乱出注意。”

这样的道理焦明当然明白，只是烦躁之下没多想而已，此时被不客气的反呛，有些讪讪。“都交给你便是。”

短暂的对话结束，伊思稍整理衣装，再次走上看台与一群高环魔法师聊天。而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有两名至少八环的气系魔法师传送而来。焦明腹诽的同时也感叹这场‘贵族战争’本质上不过是场猴戏。毕竟是给观众看的，人不到齐，确实不能开演。

最后赶到的两位与看台上等候许久的其他人寒暄几句，场面其乐融融。焦明撇撇嘴，就不信等了半个上午的其它高环魔法师肚子里没点怨气，这一团和气的样子装得还真像毫无芥蒂的老朋友一般。而正当焦明以为两个迟到者会对下面人敷衍两句，却已经是旁人宣布比赛具体规则，显然，地方世界下位者被上位者浪费时间是显于表面毫不掩饰的理所当然。

尽管焦明越发地不爽，‘贵族战争’还是开始了。

按照规则介绍，这是一次至高点炮位——也就是山头夺取战，虽然红山王国还没有火炮却在不久前被火炮炸过，贵族老爷们自然以此为预想。双方各十五人分别从小河的上下游出发，每队被发了一个形状似棺材的凝构物方块，内裹石块配重算作火炮模型，而率先将‘火炮’运上山顶并坚守半个沙漏时间的队伍为胜。

焦明的队伍抽签为下游出发，临行前焦明顾不得看台上的异样目光，再三提醒保命优先，这点粮食不值得拼命，荣誉更是搞笑。只是这些人听进去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待双方队伍就位，两方向密林之中射出信号弹，看台这里又废话几句，在众人的掌声中射出一个更明亮的信号弹，以实测新规为目的的男爵级别贵族战争正式开始。

焦明担忧情况，而矮棚并无视野，看台不想进且多半会被挤兑出来，索性绕到看台后面的密林，爬上一棵大树，将枝叶用空间裂缝稍作清理，一个绝佳的观察点就此成型。而没多久，只听身边轻响，却是伊思也跳了上来。

“挺会挑地方啊。”

“过奖。”焦明头也不回，手搭凉棚看着对面山坡的情况，却由于密林遮盖，只能隐约看到人影。不由质疑道：“这样糟糕的视野，九环魔法师真来得及救人？”

“别小看九环好不好，三个九环若是尽心尽力，护住三十个四五环的小家伙简直不要太轻松。”

“台子上有三个九环？”焦明诧异。三个九环也足见上书新规的这些家族的重视。

“是对面林子里有三个，这边台子上还有至少两个，我也不敢试探的太明显，很不礼貌。”春雨纠正，顺便换个舒服的姿势斜依在枝丫上。

“真的假的？”

“骗你作甚？”

“话说我还从来没打听过红山王国有多少九环，多少九环之上。你知道不？”眼见对面山坡战况不温不火，焦明也有心思闲聊起来。同时心中感叹红山王国九环与九环之上的强者如富裕，记得冰莲说过，鳄鱼领的历史平均记录也就是一个半。

“我怎么会知道。”春雨没好气的回答，“这是国家机密好不好。不过据我推测，在这两个级别强者的数量上，红山王国应该与绿焰王国持平，蓝蟒王国略逊一筹。而即使是蓝蟒王国，九环之上应该至少有四位左右。”

“咦，这不是晚上抬头数数人星的数量就能确定的事情吗？”

“哪有这么简单？”春雨摇头，“减少与魔法媒介的沟通，不让天上人星显现的办法虽然少见，以这三个王国的实力，还是能搞到的。以之隐藏些终极战力也是理所当然。”

“你这些说法，怎么和地摊上的传奇小说差不多？”

春雨一窒，略有尴尬，见焦明欲要转头，怕表情露馅，索性一巴掌拍过去，“爱信不信，我还不说了呢。”

焦明揉揉差点脱臼的肩膀，却是记起穿越之初，遇到来自大地母神教神权国的玛尔大师，正是个能够隐藏头顶人星闪耀的九环强者，对这番话将信将疑起来。又与春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却见对面山坡猛然爆炸开，一个人影破麻袋似的炸飞半空，然后瞬间消失，隐隐的空间波动表明这是被九环大师传送走了。

“看清装束了吗？哪边的？”焦明急切问。

“对面的。话说你和冰莲研究出来的炸药还真是够劲，这等威力，即使是我，无防备之下也得脱层皮。”

虽然是对面，焦明却并未轻松下来，无心思吐槽春雨这直白的自夸，问道：“有没有看清伤势轻重，能否救活。”

“没戏，太近了，炸起来的时候就死透了。”

猛然转头确认春雨不是开玩笑，焦明心中一阵纠结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是颓然问道：“你刚刚说没问题的。”

“失误疏忽总是在所难免，何况还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家伙。”春雨语气轻松，丝毫没有被打脸的不快，说着扯断枝桠，露出斜下方的看台，手指示意焦明，“你看，他们也很惊讶的样子，估计是没见过这么猛的炸药。我猜林子的里的九环也一样，否则在爆炸之前将人传送出来，算作战死即可。”

焦明凝神于耳，摒除林间的鸟鸣和树叶沙沙声，果然听到看台上的高环魔法师观众们正在惊叹。而伊思已然成为众人追问的对象，正以最快的语速回答问题，其中当然夹杂着工业化的宣传论调。焦明红山王国语水平有限，无法断定看台上有没有人讨论这近在眼前的悲剧，但想来是希望不大的。

此时，对面山坡上又是一次剧烈的爆炸，炸起来的却是个黑红色凝构物圆球，显然这位土系的九环已经吸取教训，直接上措施。待这层护盾散去，内中的魔法师一脸茫然，看清周围散射状的爆炸坑后，表情一阵扭曲，接着消失不见。

“对方似乎对新式火药武器不熟悉。考虑到地雷手雷火枪这些小玩具的效果，我们的胜率可提高半成。”春雨分析道。

“我已经有点后悔从特罗领买来这些了。”

“死两个人很正常，看开点。这方面，你应该向疯子人格学一学。”春雨显然不会劝人，接着眼神一亮发现好戏，指向一处接近山腰的位置说道：“看那边，有个倒霉蛋被抓住，我们的小秘密保不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