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回忆场景,焦明心中哀叹,却也毫不意外,毕竟这已经是秋末以来每天早晨必过的一道关劫,可惜的是,自己从没有熬过另外两个自己。
阳光与几根爬山虎嫩枝一起探进高而窄的小窗,照亮一个相当杂乱的房间与房间中央一个石台,而焦明正被严严实实地拘束在倾斜的台面上。额头、躯干与手腕脚踝皆是铁镣,甚至手指脚趾也被厚厚的套子固定,全身上下能自由活动的似乎只剩下毛发与眼珠子。
同时,一个银色圆环漂浮在额头上方,散发出淡淡白光,若是细细观察,还可以发现这些白光因为圆环表面纹路的细微变化而如风吹水面般荡起微微涟漪,颇有几分美感。
不过除去这些之外,房间内的一个老头子与其手上的各种金属器械就让人浑身发毛了。这老头子的相貌并不清楚,倒并非有什么遮掩面容的魔法,只是因为痛苦而导致记忆的缺失。不过其阴森而透出病态兴奋的沙哑嗓音却让焦明印象深刻,所以此时记忆复刻之下,这笑声更是格外刺耳。
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手段上阵,焦明咬牙坚持,却终究还是倒在第二轮中途。用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丝清醒,看向房间两侧。本该是墙壁的地方,却变成了两面雾气包裹的水镜,里面正映着几乎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一边的自己哈哈大笑破口大骂,另一边的自己咬紧牙关怒目圆瞪。
一边被焦明称为疯子,一边被焦明称为沉默者。
当初焦明询问脑内自称某系统的家伙关于穿越的记忆,而得到的答案却并非没有记忆或不知道,而是权限不够,当时下意识地没有深究。而不久前,焦明终于明白了一切,自己的穿越并非什么宇宙级别伟大力量的巧合,也并非神明点错生死簿的补偿。
却只是毕业找工作的时候在草丛里看到一个漂浮着的银色圆环,并手贱的摸了上去。从而被异世界的空间魔法实验拉过来,但可惜的是,主持实验的人并不是一个仁慈的家伙。面对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大活人,采取了一个魔法研究者该有的态度:实验之。
而在接下来长达小半年的被实验生活中,焦明的灵魂发生了异变,最软弱的部分首先崩溃,选择蜷缩在记忆角落最温暖的家里,忘记一切进入假死状态。次之的部分坚持了不知多久,然后彻底疯掉。唯独最坚强的部分挺到最后,却也已经不大正常,简练语言的同时封闭心灵,似在计划着什么,却无法知道详情。
至于如何从那个阴森恐怖的法师塔逃脱并被送到鳄鱼领,同为穿越者小诗小姑娘的情况,以及另两个家伙为何陷入虚弱状态两年才冒出来‘夺权’,此时焦明还都不知道,疯子与沉默者也完全没有告知的意思,但从每天早晨的梦境来看,显然只有清醒地挨过所有折磨,才有所谓‘权限’‘想起’一切。
……
天边刚刚出现一丝鱼肚白,特罗领鸟喙镇内,一个宽敞好似礼堂的房间中,几个年轻漂亮衣着‘清凉’版女仆服的女仆们鱼贯而入,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待将早餐衣料还有晨报文件准备好之后,排成两列,候在房间正中的大床边,只等这一切的主人起床,当然惯例地对于大床对面墙壁上的血书字迹视而不见。
不过今天,主人的睡眠情况似乎并不乐观,睡梦之中仍旧抬手蹬腿,仿佛在打架一般。直到天光大亮,仍旧没有睁眼的意思。
为首两个经验最丰富的女仆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忐忑,不知这个早上面对的将会是‘哪一位’大人。若是沉默寡言的,自然最好,谨守本分便毫无问题。若是话多轻浮的,也不错,被吃些豆腐说不定还能上位半步。若是最普通寻常,看见胸部会脸红的那个,则是麻烦得紧,不仅会被撵出房间,事后还要犯人一般接受总管蝶哒大人的问话。
谜底揭晓,几个女仆都面露笑容,甚至还微微挺胸,让本就十分暴露的打扮更色气一些。
“哈哈,笑死我了,二打一你还想赢,说你自不量力好呢?还是痴心妄想好呢?不过不论怎样,你就滚回去看电影吧!”狂笑声中,焦明大人猛地睁开眼坐起身,表情愉悦又兴奋,毫无刚睡醒的惺忪之态,不过当看到对面墙上血书的时候又是一呆,喃喃读道:“敢打炮,就捣乱。嘿哥们,你啥时候写的,这字跟狗爬的一样,白瞎这些血了。还有你这一点威胁力度也没有吧,大半夜起来一趟,就弄这么个小玩笑?”
…哼!…
“话说你真不想开荤?憋着不难受?这里就有许多炮架哦。”
…我是个专一,我的意思是专二的男人,不许你乱搞…
似乎是想起冰莲之外还附带着一个萝花,是以及时改口。
“哎呦,这真是巧了,我是专……嗯我数数,专四十二的男人,看在同道中人的面子上,通融一二如何,你看看这些美妞,一个二个的眼神里面都写着欲求不满,只要你肯点头,我们就大被同眠。而且全是水系一环二环哦,许多玩法都可以尝试,还玩不坏,怎么样?有没有兴奋起来,不如忘了那个叫做冰莲还是饼脸的柴火妞……”
稍稍停顿,却没有回应,“说话呀,你知道我最讨厌被无视了。你默认的话我就先摸一摸过过手瘾,这么多天因为你卡在这里,只能看不能干,真的不利于身体健康。”
…其实你只是想与我斗嘴,这些在你眼里只是一文不值的肉块吧…
“总有人说什么‘最了解你的人其实是你的敌人’,根本就是屁话,最了解自己的永远是自己,只是没动脑子去想而已。你看看你,这不就是很了解我嘛。”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摆手示意女仆上来侍奉穿衣,确认不会得到另一人格的回应后,一脸无聊的样子的对女仆道:“说说今天的日程安排,再把墙上那些碍眼的东西都洗干净。”
一个领班女仆躬身领命,组织人手立刻行动起来。另一个领班一边示意属下端上服侍大人穿衣,一边用极尽柔和动听的声音阅读起手上的文件。“上午并无安排,下午去特罗领魔法研究院内指导工作。晚上可以与您预约的画师见面。”
其实焦明大人因为身份特殊,总体来说只是埃文的谋士身份,并不能直接参与核心工业区的生产管理,其他科教文卫方面也已经交代完毕,且没有亲自插手的兴趣,所以还算清闲,并不需要这种日程安排的汇报。搞出这些无非是学着地球电视剧中的记忆,瞎胡闹而已。
“什么画师?哦,算了,随意吧。”焦明下意识的追问,却立刻反应过来这该是另一个人格不知什么时候下达的指令,所以只是摆摆手,另起话题:“再说说情报网上的新鲜事。”
领班女仆翻过另一份文件,各种新闻联播一样形势大好的消息回荡在房间内,水泥厂如何如何改进生产线调高了产量,钢铁厂如何如何运用新技术提高的产量,化工厂如何如何严抓生产安全,却不是提高了产量,而是降低了事故率。
不过见焦明大人越听越困的样子,早有预料的领班女仆尽量简略地说完,接着一句话带过特罗领其他农业地区,然后播报整个王国联合境内的情况。
自从与伊扶森神权国的战争停止之后,一切仿佛回到‘正轨’,也就是境内大小势力混战的局面,当然由于存在魔法师协会的压制,都保留了一丝底线,毕竟这些战争的根本目的就是转移内部矛盾。
不过由于金属降价,继而导致的金属器具泛滥,已经开始体现在武器上,使这些小规模战争越发惨烈,不断突破百年间约定俗成的那一丝‘底线’。浮空托盘与铁质法杖已经成为基本配置,大炮这东西在几个大型王国之中也渐渐普及,进而多次出现魔法师越环杀敌的情况。
就比如此时,领班女仆刚刚说出的消息就十分具有代表性,昨天下午,某两个小邦国之间的军事摩擦中,因为土系防护魔法施展得慢了,一个六环的火系魔法师居然被炮弹穿胸而过,当场不治身亡,所以慌忙撤退。而对方也没有料到会有如此战果,晚上得到消息的时候,却是连哪个土系魔法师构筑的大炮立功都不知道。
又说了几个类似的故事,领班女仆低眉顺目等待焦明大人的问话。
“埃文那货还不打算出口枪械?”
“抱歉,并无这方面的答复。”
“那么关于进攻弗尔客王国的计划?”
“抱歉,也没有这方面的答复。”
“烂泥扶不上墙!”焦明大人冷哼一声又问道:“鳄鱼领怎么样?咳咳,你这样不乖哦,愿赌服输明不明白,你这样抽风一样时不时冒出来乱问出一句,很让人困扰的好不好,你看看,这就差点把人家小姑娘弄哭。”
关于鳄鱼领方面的消息,因为不想激起某个人格不必要的激动,浪费时间压制,所以曾经与蝶哒和女仆们下达屏蔽的禁令,不过鉴于此时这种精神状态,还需要一定的其他手段才能实现完全封锁。比如乱回答者将会接受一定的体罚,当然是见血的那类。
“别怕别怕,没事啦,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还不满意?那让你亲一下好了。”焦明大人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放缓声音,一边说着一边凑上脸去,一副痴汉样。领班女仆俏脸微红,目光闪动间,快速轻啄一口,惹来周围其他女仆艳羡的注视。
“伊扶森首都神恩城有什么新消息吗?”
“从服务中心收到的电报看,一切顺利,两个小孩子已经脱离昏迷并且对神权国上层恨意十足。”领班女仆翻出另一份文件,恭敬答道。
“这就好。”焦明大人满意的点点头,笑道:“下次有空去另一个神权国转一圈,说不定也有意外收获。”
“那边的藤蔓幼苗早已经种下,若要实现传送,还需要大约四十天左右。”
“到时候记得提醒我!”
穿过衣吃好饭,新的一天就此开始,焦明大人面带笑容,揽着两个记不住名字的女仆来到办大书房,又在萝花女仆长的瞪视下松开双手。说起来,面对萝花,此时的焦明大人是真的头疼,不能打不能骂,否则都会激起内心的反抗。
而萝花早从冰莲处听说了自己的情况,加上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弄明白一切,所以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与另一人格联系,同时又以知心护士姐姐的态度照顾疯疯癫癫状态的焦明,让人烦不胜烦,却又无可奈何。
按照日程,上午是自由活动,焦明大人索性便躺在大书房办公桌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着女仆送到嘴边的热带鲜水果,只是时不时地监督一下蝶哒的教材编制进度。差不多实现了大部分男人关于工作与秘书辩证关系的前半部分。
直到一位跑腿的女仆送进一份文件,这悠闲无比的美好时光才被打破。
“从领主府送来的文件。”
“念。”焦明大人眼也没睁。
领班女仆清脆的声音响起,内容却是关于蓝蟒王国首都内的那一所高级魔法学院居然公开表示要建设分校。
只听到这里,焦明大人便不耐烦地打断道:“这些废话略过,你找找看,埃文那货想让我干啥。”
“是的,大人。”翻动纸张的声音响过,“埃文大人想邀请您一同去参加学院内的比斗,以此赢得建设分校的权利。”
“没兴趣,回绝掉。”焦明大人仍旧没睁眼睛,但想起不久前在自己建议下刚刚在领主府等所有行政机构试行的文件留底制度,实在不好带头违反,只好又补充道:“具体文件内容你们按要求随便写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