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为了隐藏身份,绿面具是不能用的,简单蒙面就好,顺便向蝶哒要些黑布,自己做一套黑色夜行衣。至于你这小鬼身材也是个大问题,练习一下踩高跷吧,虽然会让动作笨拙怪异,但对方都是菜鸡,且黑灯瞎火之下也没人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焦明大人一边唠叨,一边耍弄着手上的东西,接着猛的一拍大腿,脆骨响声中逆向弯折,“当然还有武器!这可不能忘了,一开始就用拳头,两三次之后就用铁拳套,然后是铁棍,最后上刀子,嗯嗯,就着这样。”
提克插不上话,也没有插话的意图,只是将目光偏向一边,不想看到那个乱晃的东西,但胃部抽动酸液不停上涌。
“你的脸色不大好,怎么不喜欢这个计划?”
“小的不敢。”
“哦,你是怕这个呀!”焦明大人随手将之抛回原处,其在木盒子内碰撞翻滚声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大书房内仍旧让提克感觉刺耳。“不过就是些碳氢氧和其他微量元素组成的蛋白质堆块,理论上讲和你天天吃的猪肉鸡肉一模一样,你的化学课都白上了?哦,化学和物理课好像初一年级才开。那就怪不得你了。”
提克并觉得学校中学了所谓‘化学’的大孩子们可以淡然面对此情此景,但更不会纠正什么,且看焦明大人此时是健谈的状态,壮着胆子转移话题,问道:“小的听说税收队的头目是领主的亲叔叔,而且实力很强,您真的一点也不怕吗?”
“怕?哈哈……”焦明大人顿时大笑起来,提克轻舒一口气,明白挠到了焦明大人的痒处,笑得这么开心,后面的盘问会轻松许多。不过事情的发展比提克预想的还要好。“不论怎么说,你我也有个师徒名分,在提高你的魔法能力之余,我就再与你说说道理。此时那群人炸报社也好,绑架人质也罢,这些手段太过落后低端上不得台面,由此可见对手根本没弄明白情况。”
提克自然顺竿而上,请问详情。
“按照为师的认识,每个人都是分层次的。最外是言行,其内是欲望想法,核心却是思维模式。就仿佛从这里攻打弗尔客王国,水陆空三路,就是三条战线。在这场斗争中,我们是三路齐进,以镇民的脑子为战场,争夺思想阵地,而敌人稀里糊涂甚至主战场在哪里都搞不清,只在最低端‘言行’阵线严防死守,却对另两条更重要的阵地大敞四开毫不设防。如此一来,我们岂有失败之理。”
是夜,暗淡的魔法灯光辉之中,提克用略有生疏的裁缝技术缝制了一套宽大黑袍作为夜行衣,接着练习‘高跷’,对绑带稍作调整之后很快适应下来,同时回想那些‘教诲’,也没想明白太多,直折腾到深夜才熄灯入睡。而次日一早,去前楼楼门口与漂亮同桌勒克菲一起上学的时候,却被关切的询问为何晚睡,按照新开的生理卫生课所讲授,小孩子长身体,应该保证充足的睡眠。
提克先是一愣,接着心中一暖,多久没有被这样关心过了?父母二人从春天开始,眼里只有妹妹,而即使是更早以前,也从未如此细致贴心。焦明大人虽然有时看似关心,但难保下一刻就是巴掌呼脸,根本只是喜怒无常而已。却没想到小窗对面还有一双眼睛关注着自己睡没睡下。
“帮父亲做一些裁缝活儿而已。”提克一秒也没用便找到一个借口,接着拉起对方的小手,却感到微凉,便续道:“还剩了许多边角料,给你缝个手套如何?都是大人物发下来的好料子,摸起来比校服还软。”
“不会有麻烦吗?大人物都是很吝啬的。”勒克菲显然意动,但搬家之前的记忆告诉她最好不要贵族的便宜。
“不会不会,放心好了。”提克拍着胸脯。
“那也不许熬夜缝制。”
“嗯。”
两天后,提克用一双手套换了一个香吻,当然是在脸颊,不过当晚,这片刚被亲吻过的地方便染上了大片污秽。某个抗税先锋虽然是三环火系魔法师,但可惜是个喜欢喝魔瘾药剂的酒鬼,也因此被提克当做第一个目标,但可惜趁黑轻松将之撂倒之后,没打几下这货居然喷泉一样呕吐起来,算是这场埋伏中唯一的反击行动。提克猝不及防之下被淋了一头一脸,酸臭之气扑鼻,引得他差点跟着吐出来,可谓倒霉至极。
是以暴打一顿仍不解气,再踢几脚才开始处理后事。先将人拖到显眼处,留下警告语纸条之后,守在暗处,待确有人发现之后才悄悄离开,毕竟把一个普通人体质的火系魔法师丢在雪地里,第二天早晨得到的必然是一具尸体。
过了三天,提克再次行动,按照焦明大人所给的资料,选了一组最弱的收税队:五个普通人。见到如此奇葩的队伍组成,提克起初还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在细读资料之后,不由得感叹越大的家族,只会有更多的普通人亲戚。
因为只是五个普通人,具体过程总结起来就是碾压,先于夜幕中接近,偷袭敲晕两个,然后飞踢正中第三人的小腹,至此,回过头来的剩下二人还在惊愣之中,甚至忘了大声呼喊,让提克特意准备的雪团白费。也不多做废话,提克迎面而上,简单将二人打倒,然后照例拖运并留下纸条,确认被发现之后才离开。
就这样干了四五次,让提克惊讶的事情出现:目标被抢先,从街头巷尾的热议中得知,某抗税先锋居然已经被打得送进医院,且丢了一条胳膊。细读资料,当目光落在体型描述上的时候,瞬间想明白了,这货的身形与踩着高跷的自己十分酷似,应该是被税务队那边误会了。
当晚提克便汇报此事,忍受了一阵大笑之后,得到一件铁拳套,还有砸断目标胳膊的新命令。
“现在两边都可能做一些陷阱诱使对方出手,所以注意小心一些,不过毕竟防贼的成本太高,这些人又不专业,懈怠是难免的,只要多观察就好。”焦明大人说罢,拍了拍桌面上的最新的目标资料并示意提克可以回家了。
提克仗着铁拳套之威,加上高跷越发熟练,轻松作案四起,并在侦查目标情况的时候偶然目睹三起群殴事件。两伙人成功,一伙人不幸中伏,好在及时撤退,且在追击的人群里,提克看到了一个熟人,勒克菲的大哥,二环气系魔法师。
信了报纸的邪的年轻工匠们与税务队之间的斗殴事件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开始,并在夜色之中愈演愈烈,直到报社总部再次炸翻天,在有心人的撺掇之下,次日上午,几百名三四环左右的年轻工匠没有照常去工业区上班,而是与报社伤者一起,堵在税务队总部门口,玩起了示威游行。
不过这场示威显然不会收到什么好的结果,提克远在学校教室,都听到了税务队总部那边一声巨响,以及隐隐传来的空间震荡。学生们对巨响议论纷纷,但在助教们的安抚之下,也没有大乱。中午吃过饭,赶到工地的提克却被告知停工,大小头目们甚至工长班长,都已经赶去医院,照顾探望子侄或学徒弟子,或者上司同事的子侄、学徒、弟子。
此方世界,中高环魔法师就是各种型号种类的工程机械,这些人撂了挑子就仿佛塔吊、搅拌站,混凝土泵车等等全部趴窝,剩下一群虾兵蟹将真的什么也干不了。
而当天晚上,提克再次来到大书房,例行的魔力检测将近尾声的时候,大门被人猛地推开,来者面带寒霜,盯着焦明大人缓步走进。提克只一眼就认出这正是教学录像上的领主大人:埃文。
焦明大人眯眼微笑,起身用轻松惫懒的语气说道:“呦!稀客呀,欢迎欢迎。还有你知道我不会贵族礼,就不乱跳了,咱们这么熟,你当然不会介意啦。还有老朋友见面,你怎么这个表情?最近有什么难言之隐?让我猜猜看,这魔法战士的身体虽然什么都能抗,但该难受还是会难受的……”
“换个更有效率的交流方式,别浪费大家的时间。”埃文声音中隐含这怒意。焦明大人缓缓坐回椅子,表情变得无比平静。而一众女仆下人自动自觉的迈步离开,提克本想跟着溜出去,却听焦明大人说道:“这就是我的小‘徒弟’,想不想试一试?”
“也好!”埃文领主目光只在提克身上一扫,傲然道。
提克难以置信的看向焦明大人,得到的却是一个‘上’的眼神示意,稍作心理斗争,脑中便刺痛渐起,只好听令上步挥拳。但眼前一花,肚子上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身子倒飞撞在书桌脚,看似惨烈,却并无大碍,且从这一脚的力道判断,对方也只是四环而已,至多刚入五环,并非占据压倒性优势。”
“四环!?”埃文惊声道。
“你这个表情,是暗示没有监视我的意思吗?”
“至少上次报告上写的是三环。”埃文半真半假的回一句,大概是因为‘徒弟’身份,并没有赶提克出去,直接进入正题:“游行这件事你到底什么意思?”
“何必明知故问。”
“上次的那些话并没有说服我,我也没有同意你这样提前激发矛盾。”
短暂的沉默过后,焦明大人再次开口道:“就像你刚刚说的,别浪费大家时间,我懒得分辨你的试探或其他什么东西。若你没有这个野心,就直说,我去找其他人。”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默,提克放轻喘息,小心翼翼的爬起身子退到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但心中却因这些话而掀起巨浪。
“这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这显然是一种威胁。
“你这是在降低于我心目中的评价。”焦明大人冷冷道,丝毫不为所动。
埃文的眼角跳了跳,终于还是妥协,放缓声音道:“你所谓的封建与资本的矛盾,真的不可共存?调和?”
“看来上次的那些话,你并没有领会清楚。那我就重复一遍。”焦明大人无奈的摇摇头,解释道:“世界上所有矛盾都是可以共存或调和的,只是会使整个系统进入一种低效的运行状态,并在区域竞争中落败而已。我们的这些工业设施还很初级,说穿了一文不值,王国联合境内各大王国公国只要得到一个半个我们工厂内的魔法工人,那些九环强者稍微琢磨一下,再配合以雄厚的底蕴,不出十天就可以复制出一套粗劣生产线,二十天就可以改进至我们九成的生产效率。留给我们发展的时间真的不多,若还要背着一堆包袱前进,很快就会被追上。到时候,我只是浪费半年多时间而已,你却要被打回原形,仍旧只是个二十多位的继承人,因天赋绝佳而被嫡脉家族流放,再无可能得到公爵国王之类的头衔。”
“最后一个问题,家族真的不会深入追究吗?”
“这个问题让我很失望。”焦明大人摇摇头。稍稍加重语气强调道:“如此庞大的家族,早已不是亲情这种东西可以维系,而只有利益。我们的工厂给你们家带来多大利益我看不到账本,却也估算得到大概,不用跟我装糊涂,赔偿一个普通九环的命已经足够。若是事后还有提升,那些长老怕是还要暗笑。我回去了,你想明白再叫我。”
提克听到这里也明白个大概,看向埃文的目光再无崇敬,反而感觉这人与自己也差不多,为了不失去现有的一切,不得不陷得更深。不过本以为焦明大人最后的意思是回去睡觉,却不想他腾地站起,面带笑容的说道:“你看你,总是瞎严肃,这些话问我也是一样的吗,新的世界有新的管理方式,就让那些老糊涂带上眼睛好好看,乖乖学,把爪子和嘴巴揣兜里,若是乱动乱说,就切下来塞进后庭。你看多简单的事情!就像这样。”
埃文显然没有看虚拟切菜表演的兴致,转身出门,对身侧摆摆手,然后在提克惊讶的目光中,叫做热水器的小女仆被人抬了进来,虽然失去双臂,但显然还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