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痛苦有很多种,大致又可以分为肉体与心灵两类别,焦明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于心灵上的痛苦理解不深,即使是中学时代看到顺眼的前坐女生投入他人怀抱的时候,也不过是耸耸肩,虽然不好受,却该吃吃该睡睡。不过此时,焦明却正在忍受一种肉体上的痛苦,那就是失眠。看着讲台上以纯正的通用语做纯粹理论讲述的克希女士,感受着比平时更强烈的困意,却总是是睡不着。
关于肉体上的痛苦以何为最,众说纷纭,不过从另一方面考虑似乎也可以得出结论,那就是刑讯逼供的手段。事实上,几天几夜让人保持清醒这一方法已经渐渐超过各种流血的酷刑,可见无法入睡可造成的痛苦不容小视。
就这样煎熬过一节大课,本想稍稍打个瞌睡,不过遗憾的是,由于半年时间养成的生物钟,在克希女士出门的刹那,焦明完全精神了。心中暗骂,却又无可奈何焦明晃晃悠悠的起身,思考怎么解决问题,第一个念头就是安眠药,进而想到可能具有类似功能的魔瘾药剂,最后方案就是从冰莲手中讨要。至此猛然恍悟:难道老子也是婚前忧郁症,前三天才发病,这有够迟钝的。
摇头苦笑,即将出门的焦明却是猛然顿住,只因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
…你丫个俗人还能有忧郁症这么高大上的病,想瞎了你的心,按照本医生的诊断,这只是紧张过度而已,与期末考试之前却从未温书复习过的小学生一样,啊!不对,考虑到这是个喜事,应该是和春游前夜睡不着觉的小学生一样,总之与小学生一样傻乎乎的就对了…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是啊,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哈哈哈…
狂笑声中,这个声音不再理会焦明的各种问题。无措懵逼之中的焦明反身靠在墙上,只觉得脚踩棉花,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就仿佛蹲坑半小时之后猛然起身一般。恰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关切的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声音混混沌沌,仿佛自带回声特效,焦明转过头,看到冰莲美丽的脸上全是担忧焦急之意。
“呦,大饼脸(冰莲),好久不见!”焦明话音刚落,便‘啪’的一声用双手捂住嘴,双颊隐隐作痛的同时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深处涌起,只因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说的话。
“啥?”冰莲满脑袋问好。
“牙疼。”焦明从指缝之间漏出两个字,急中生智之下勉强找个理由搪塞,同时手上也没敢放松。
…你是水系魔法战士哎,说牙疼,哪个傻叉会信?这么长时间不见,你的脑子也坏掉了?这可怎么办,脑袋的病都不好治的,像中风脑溢血等等…
…刚刚是你说话?…
…是啊,老朋友重逢打个招呼很正常吧?难道你是占有欲特别强的那种人,老婆和别的男人说话也要揍一顿?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不假,你何时多出这个奇怪癖好的?…
…你到底是谁?…
…连人家的名字也记不住,真是太伤心了。那么我就再告诉你一次,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完全,嗯?那什么来着,让我想想,随口起名字这种事果然后患无穷,还需要翻到前面章节去找,哦,是了,在这里…
意识到根本问不出结果,焦明拍拍脑袋,记起当初的办法,直接沟通气系魔法媒介,果然成功的屏蔽了这个咋咋呼呼如癫似狂的声音。
“你看起来真的不大好,不如我扶你去找尖雹大人。”见焦明变幻不定的表情趋于缓和,冰莲这才温言问道,不知何时搀扶过来的双臂下移,左手揽住焦明的腰部,右手抓住焦明的手十指相扣。而这一瞬间,两人都感觉到对方的指端在微微颤抖。
“真的没事,老毛病犯了,缓缓就好。”
冰莲闻言挟着焦明回到座位,而焦明也勉力控制发软的双腿,掩饰自身的虚弱。两人一坐一蹲,四目相对,十几息之后,焦明终于调整好了自身的状态,用力握了握冰莲的手,以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大概是刚刚上课的时候没睡好,起床低血压什么的,不用担心。”
“你上课在睡觉?”
“咳咳……这不重要。”焦明尴尬而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冰莲先是轻哼一声,算是放过溜号睡觉这件事,接着左左右右观察焦明的脸确认无事之后,这才回答问题:“托你帮个忙。”
“哦?”焦明笑道:“什么事把学生会会长大人难住了?”
“我还不是学生会会长。”冰莲纠正一句,接着问道:“边走边说?”
在去餐厅了路上,冰莲简单讲述了事情原委,在这三日的挖人行动中,始终不顺利,效率极低。询问之下,终于从工匠的口中得知,另有他人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冰莲想起更早之前在克顿城的见闻,顿时重视起来,深入调查之下,却只得到了一个名字:特罗领。搜寻记忆,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冰莲又在学生会与其他贵族子弟熟人之中询问,仍旧无果,无奈之下只好请埃文的情报网出手。
“原来如此,不过听起来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焦明挠挠头,却觉得特罗领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细细去想却又一无所获。
“当然是你去问埃文这件事情。”
“唉?为啥是我?”焦明大惑不解。
冰莲叹一口气,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道:“你没发现埃文对你有些特别吗?”
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下后门括约肌,焦明做出冤枉的样子大呼:“药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什么叫他对我有些特别?我是直的,不是弯的!且不说我俩马上要结婚了,他也有女朋友,这话若是让别人听……”
冰莲噗嗤一笑,红着脸一巴掌拍在焦明手臂上,“瞎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我去问,要欠人情,你去问,九成九是免费。”
焦明眨巴两下眼睛,无从辩驳。从金属降价开始,埃文便似乎十分乐意与焦明分享情报,甚至是近乎强塞过来,而且上次焦明寻问艾米丽提起的某个已死气系魔法大师的时候,不出半天便收到了手指那么厚的一叠资料。虽然总感觉这诡异的态度中有问题,但如此方便好用的消息渠道实在舍不得放弃,也便这样默认下来。
“好吧,我明白了。”
焦明如垂头丧气的走进餐厅,与冰莲一起在惯例的位置坐下,看了对面的埃文一眼,本想斟酌一下用词,但想想还是算了,通用语水平有限,半文不白的话听起来反而别扭,索性直接问出问题。
“特罗领暂时还不存在。”埃文立刻回答,笑容中带着古怪,仿佛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甚至还在不满于二人怎么现在才问。
“这是什么意思?”冰莲追问。
“因为我决定把我还没到手的领地叫做特罗领。”
“原来是你在坏我好事?”冰莲立刻明白了一切,心中有气,笑容也僵硬起来。
“彼此彼此而已。”相比于冰莲的极力掩饰,埃文却是完全云淡风轻,看不出内心情绪,保持着微笑的说道:“因为你的招揽,我在蓝蟒王国可是多花了三成的费用。”
焦明与冰莲面面相觑,大为惊讶,这言下之意岂不是说这货在整个王国联合境内招揽人手,这手笔可着实不小。再进一步联想到金属降价引起的小作坊破产风潮,这货趁机大挖墙脚,显而易见的早有预谋。
桌面上就此陷入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而阿萨萨则是一脸迷糊的左望右看,最后问道:“在聊什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还有二位为什么不吃饭,今天的午餐不和胃口?”
“今天的大厨超水平发挥,这饭菜好吃到让人难以置信。”焦明挤出一个笑容给迷糊的阿萨萨。
“如此说来,还要恭喜埃文同学的特罗领大获丰收。”冰莲终于平复心情并换好商用表情。
“还需再等几日,才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冰莲同学到时候再恭喜不迟。”
冰莲和埃文都不是小孩子脾气,多年的继承人教育让二人明白如何与仇敌在宴会上谈笑,更何况此时双方还只是闹出矛盾的朋友。不过这顿午餐剩下的时间里仍旧有几分尴尬,没人有谈正事的兴趣,杂事却也托不起气氛。焦明对这些事情不甚在意,却也无法出言想劝,无奈之下给阿萨萨翻译了两个笑话,却由于种种原因,没突出笑点,只收获了六个敷衍的‘呵呵’。
饭后两对情侣分开,各自找地方腻歪,临近上课的时候,焦明提前回返,在路上与自称某系统的家伙打了一阵子嘴皮子仗,却仍旧一无所依,只好再次保持沟通气系魔法媒介的状态,以求耳根清净。
下午课后仍旧被直接传送回实验室,焦明刚坐定便被自家师傅塞过来几张纸,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是萨苏副会长几天前的演讲稿。不明所以之下只能用迷茫的双眼看着艾米丽。
“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哪里知道您想看。”焦明弱弱的辩解。
“不许顶嘴。”艾米丽先是娇声训斥一句,却是眉弯眼笑仿佛在打情骂俏,接着扬了扬这几张纸,在哗啦哗啦的响声中,说道:“为了响应萨苏那老头的号召,我们的实验方向也要做出调整。”
焦明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还要推倒重做?”
“别说那么可怕的事情。”艾米丽瞪了焦明一眼,还用手揉了揉大臂外侧,仿佛是怕冷一般。
敢情您也知道,焦明心中如此腹诽,口中却道:“那您的意思是?”
艾米丽指了指演讲稿,“合作啊合作,这还不明白?你怎么又变笨了?就好像你的藤蔓法阵网络与依托其上的密码传送盒。”
“当初我就这样建议来着。”
“闭嘴!专心听我说!”艾米丽脸一红,却是强行以师傅的身份压下此事,继续道:“接下来我们将现有的内中外三层法阵结构彻底拆开,再将最大的外层一分二位,总体成各自独立的四对法阵组合,并非别由四位气系魔法师控制,相互配合以达成传送效果。”
埃米莉边说边画,以幼儿园也不如的水平蹂躏着焦明的艺术细胞,不过示意图总体还是表明了人员分配。相隔万里的两处,一边是控制内层与外层甲的两人,一边是控制中层与外层乙的两人。
最后艾米丽总结道:“理论上以四个七环便可以实现九环大师全力施展的传送,而四个八环,就可以像萨苏一样从前线那个距离将人传送回来。”
“居然要四个八环,这个距离传送起来如此困难?”焦明第一次听说这个情况,顿时对藤蔓法阵生出一种自豪感。
“我的意思是‘安全’的传送回来,若是生死不论,七环借助法阵就能勉强做到。”艾米丽做出补充,彻底浇灭焦明高涨的情绪,接着转头对实验室角落的助手问道:“你们三个笨蛋听明白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摇摇头,见艾米丽神色不善,连忙又点点头。
“真是多余问你们。”艾米丽无奈叹气,然后转回头对焦明道:“今晚加班,做出点样子,明天我找萨苏那老头问问,再要几个聪明些的助手。”说着到这里,顿了顿,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要求,给你找个漂亮的小师妹怎么样?半夜加班累了的时候还可以揉肩捶腿,甚至还可以……”
“多谢,不过我马上要结婚了,请您‘暂时’手下留情。”焦明故作猥琐的笑笑,以配合自家师傅难得的玩笑心情,毕竟相亲事件之后,这是艾米丽第一次讲半黄的段子。却不想艾米丽立刻脸色一变,斥道:“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这话我会转告冰莲的。”
“师傅您不是吧?”
“如果今晚的进度让我满意,我就忘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