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抽出刀,警惕的四处查看,没发现什么有人的踪迹,他看着栓马的树枝,摇摇头,估计自己不在行,没栓紧,夜里这马自己跑了。

没有马,意味着刘奇没法跑更远,他不清楚自己离昨夜的营地有多远,待在山道边不大安全,他望着西面更多的群山,决定离开山道,步行前往,相信一个白天,怎么也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载津那些护卫、兵勇,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

刘奇虽说从事考古,野外经常去,可那都是安排好的,有向导和帮手,他其实并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虽说短短一天,刘奇也没想让载津活着,可没有生存经验,就导致他有些事情没想象那么容易。

首先就是水,在营地发疯前,刘奇虽然考虑了吃的,但他忘了水,没水比没吃的还要命,在林子里走了不到两个小时,出汗加一夜未喝水,让刘奇嗓子都要冒烟了,没办法,他只能放弃朝在山腰行走,朝山下而去,至少他知道,水源多在低处。

到了中午,刘奇渴的实在不行,沿途几个不知名的果子,也被他不管是否有毒吃了,脚步越来越沉重,他不得不坐在一棵树下喘着气。

这坐下来,听觉便灵敏起来,上风划过,耳边隐隐听到潺潺溪流声,刘奇不由得精神一振,爬起来朝有水声的方向而去,一路拨开草丛树枝,十多分钟后,累得半死的刘奇看到一条白练在山间滑落。

他不由得欢呼了一声,加紧脚步,来到溪流边,用手捧起溪水,大口大口喝得那个畅快。

燥热的喉咙瞬间舒服了,刘奇又捧着水,在头上浇了一通,这才向后一到,躺在溪流边的土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

“好舒服啊……”刘奇缓缓闭上眼,瞬间的放松让他感觉困意,他想眯一会。

找到水源,对刘奇来说,是好事也不是好事,这一清早,找他的人便有不少,除了张青等人,刘奇根本不知道居然还有另一波人在找他!

水源之地总是会被人优先去看的,在他躺在溪流边睡着之际,溪流对面的山顶上,有人蹲在那里已经打量了他好一会,见他躺在溪边未动,那人起身消失在丛林之中。

溪流往西北三十里,有一座高约七八百米的山,一条山道蜿蜒而上,山腰有个木制的寨门,过了寨门,便有不少木头房子、石头房子,有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在忙碌着各自的事情,从其装束上看,依稀还有些太平天国的模样。

半山往上,是一个不大的平地,其背靠山这一方,有个较大的房子,门口站着不少手持长枪的兵丁。

这个房子没有门,就这么敞开着,此刻,里面正坐着一些人,当中一张桌案背后,坐着一名五十出头的男子,头上裹着一方头巾,浓眉大眼。

他左右两边,坐着五六人,装束和中间这人相当,几人相互之间小声说着话。

中间这人姓朱名然,西捻军梁王张宗禹部属,当年张宗禹为救东捻军遵王赖文光,逼近从山西逼近直隶时,作为后卫部队牵制保定府清军,执行张宗禹以走制敌的战略,然而西捻军主力最终攻击天津不利,在山东茌平徒骇河全军覆没,从此,捻军走向消亡,不得已,朱然带着一部分部属,落草为寇。

近二十年光阴一晃而过,朱然从三十出头的战将成了一个老人,原先不得已的落草,也成了真正的落草。

虽说一些装束上,朱然和一些老人还保持这捻军时的打扮,也要求手下人如此,不过岁月抹去了太多的东西,后来加入的人,当然不是冲着什么太平天国,捻子这些东西,而是真的来做土匪。

唯一和其他打家劫舍的绿林不同的,是朱然这些人,仍然会把清军作为攻击的目标,这是朱然唯一要求手下人的事情,他不愿意曾经的天国在心中消亡,清妖是他的头号敌人,虽说这敌人强大到他无能为力。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会议不会举行,截杀官道上不管什么人,都没有出现过非常严重的后果,而这次,有些不同。

昨日攻击一队清兵,结果让朱然目瞪口呆,二百多人不但被清兵轻易击败,死伤六七十人,而且还被对方抓了不少弟兄,这其中,便有他的宝贝女儿朱兰。

当夜,朱然便带了几乎全部人手,准备强行偷营,解救女儿和那些被抓的弟兄,没想到还未到子夜,清军营地突然火光冲天,一阵大乱,搞不清楚状况的朱然急忙派人去查探,却意外接应到了被俘兄弟和女儿。

当时,他还以为是这些弟兄自救的,不过看到女儿衣衫遮不住身体,他当时心就凉了一半,匆匆回到山寨,让夫人陈氏仔细询问和查看后,他心中怒火一直烧个不停,发誓要将侮辱女儿的那个什么公爷碎尸万段!

不过在掌握更多消息后,朱然晕了,放走女儿和手下人的,居然就是他要碎尸万段的那个清妖公爷。

活了五十多年,朱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法解释的情况,尤其是女儿在痛哭之后,告诉他的,更是匪夷所思。

“你说他要把自己喂狼?”朱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朱兰给了他准确的答复,而逃回来的兄弟也证实,见到那个什么公爷骑马跑了。

事情太过诡异,朱然最终在女儿的请求下,派出人手,去找这个准备喂狼的清妖,他也想抓住此人,弄清楚他到底搞什么鬼,至于女儿为何也要找寻此人,他没多想,认为女儿是一心想亲手宰了这个人。

朱然落草于此,自然比张青熟悉地形,他派出的人手比张青高效得多,而此时,他就在和众弟兄商议该如何处理发现的刘奇。

“大哥,兄弟以为,清妖是故设圈套,引我们上钩。”

这个言论也是朱然唯一觉得有可能的,放了朱兰等人,杀几个手下,做做样子,引诱自己去找,进而一网打尽,只是这个可能勉强了些。

“旗主,我认为可静观其变,既然找到此人,可派人盯住他,不管有何阴谋,总是会发现端倪的。”

说话的是当年和朱然一起追随梁王的老兄弟彭起,也是唯一还称呼他为旗主的人,读过几年私塾,山寨公认的军师。

朱然闻言点点头,这是个办法,任凭你如何耍诡计,我自不动。

下午时分,朱然再次接到消息,那人离开了溪流,朝北而去,看样子也不是找寻什么,完全漫无目的。消息让一众人又议论纷纷,毕竟他们也已经发现张青等十余人在山里找寻这人,而保定府的兵马也到了官道之上,扎下营寨,不知要做什么。

有些事情,一拖,便会拖出些事情来,比如朱然,若是一早决定将刘奇抓来,说不定怒火之下,他问不了多少便会一刀剁了刘奇,而现在,他的好奇心也在强烈膨胀。

刘奇当然不知道他已经被朱然盯上了,在溪流边休息了两个多小时,吃了点带着的馒头和牛肉,他决定离开,倒不是他发现了什么,而是觉得此次有狼的可能性不高,而且溪流边容易被人发现。

这次,刘奇注意了,他不再乱窜,而是看着溪流朝北,他若即若离的从其右边向山区前进,以免回头没水喝,还得返回来。

找寻他的张青等人,费了好大劲,才发现了他昨夜歇息之处,不过刘奇从这里弃马离开大道,却让张青等人松口气,山林中步行,反而有更多踪迹可以追踪,不像山道上,谁知道哪些踪迹是载津留下的?

傍晚,张青等人到了刘奇休息的溪流边,见天色黑了,张青不敢再追,生怕失去载津的踪迹,吩咐歇息,而他正北三十里外,刘奇也照例按照昨夜的方式,歇在树枝上,这一夜,将是他最后一夜,天亮之后,就该找地方了断载津了。

刘奇所在之处西二里,则是朱然等人,实在是对刘奇的举止感到无法理解,朱然忍不住出马,亲自来看看刘奇到底搞什么名堂。

这一晚,两路人马都睡不好,思索着刘奇到底要去哪,倒是刘奇,睡得坦然多了,他唯一有些想法的是,早知是这个结果,还不如只来一天,省得麻烦!半夜,刘奇被狼叫声惊醒,若是别人,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刘奇倒好,挥舞起拳头来,总算找到你们这些狼崽子了!

天亮,刘奇往山下到了溪流边,将最后的馒头牛肉一扫而空,至于中午饭,算了,他没必要让载津做饱死鬼,吃完东西,他检查了下带着的火铳,这是把燧发枪,火药、铅弹都有,看着这把镶着黄金的短枪,刘奇居然浮起一个念头,“恐怕值些银钱的…….”

摇摇头,将这念头抛出去,他观察着手中枪,这玩意,其实他不会,前夜走时为何要带着,他自己都不明白,不过总是有文化的人,电影电视上也见过如何用,只是当时不在意罢了。

“火药到枪管里…..,压实……,上弹珠…..”刘奇自言自语着,脑海里的一些镜头和逻辑上的推断,他认为这样能行,一番折腾后,他扳起激发装置,看到有个小窝,想了想,拿起火药倒了些进去,然后斜着眼,冲着溪流对岸扣动了扳机。

“轰!”好大一声声响,刘奇就感觉像是在手里放了个大炮仗,震得手有些乱晃,一大阵烟雾呛得他咳嗽起来。

“什么破玩意!”刘奇一边骂,一边甩手,他其实是火药放多了,也是载津用的,神机营机器局以前专门打造的精致产品,否则炸膛了都说不定!

枪声惊起一些飞鸟,刘奇收拾好东西,淌着溪水走了,他这下倒是聪明了,怕枪声惊动人,过来发现他的踪迹。

枪声确实惊动了朱然,他这一枪,也打消了朱然立刻下去抓他的念头,生怕中了圈套,准备再跟段路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