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吃醋”二字或许是出自她的真心,但现在显然已经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即使是项寻这样一个没事就喜欢调戏调戏云舒的人,现在也不敢将这两个字听进心里。
有一种人明明已经亲密到了骨髓里,但总会在一瞬间觉得或许从未相识过。
项寻轻咳了两声,问道:“你要御摇铁扇做什么?”
云舒笑得很娇媚,好像青楼里那些勾引恩客的姑娘,但是她笑得又很笨拙,因为很显然这抹笑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她闪烁着眼睛,只是往日闪耀的“星辰”今天看起来似乎有些浑浊了。“那你以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我当然是要登鸾老叟的宝藏,御摇铁扇就是其中的一把钥匙,所以我现在问你索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他垂下头,再抬起来,云舒已经静静地坐在床侧。月光透过窗纱正巧铺在了她的脸上,原本多么岁月静好的一幕,却变成了审讯一般。
她的反问在等待他的回答,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两人面面相对,明明彼此都看得到彼此的面容,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但一切都变得无比的陌生。
女人的心总会比男人要细腻很多,只是从他呼吸的频率上她就开始怀疑他似乎已经后悔爱过她了。她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失望和恼怒,明明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谁还会喜欢这样一个坏心眼的妖女,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接受。
她如幽灵一般地漫无声息站起身来,脚步在床畔一顿,突又掠起如轻风,焕然地滑向项寻的身测。她的手掌微指,纤纤指尖在项寻腰畔的“期门”穴上轻轻一扫,掌势回处,却托在了项寻的肋下,身形毫不停留,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托着项寻掠向墙边,轻轻放在一张靠墙的椅上。
所以会功夫的女人,拎起一个健硕的男人,如此的轻而易举。云舒终究不是云舒。这一切事的发生,仅仅只是在眨眼之间,项寻便觉眼前人影一现,腰畔一麻,就已坐到椅上,等到他想惊呼反抗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依然是无法动弹一下。
原本他可以心平气和的高谈阔论,但只是这样简单的肢体接触,他却发现自己非但浑身上下没有了气力,甚至连出声都不能够了。他只来得及尽量顺着气息,让他飞快跳动的心尽快平静下来。
都到了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会犯这样一个低级的错误,但这似乎又是每个男人都最容易犯的错,毕竟都是凡人而已。
云舒又满意了,即使他们或许没有了未来,她依旧希望自己可以左右对方的情绪。或许这就是妖女吧。她轻轻一笑,脚步微错,婀娜身影,便曼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缓缓道:“我好看吧?项寻公子!”
一时之间,他但觉心中如煎如沸,恨不得跳离开她的身体,不是因为厌烦而是因为不合时宜。但他此刻却有如泥塑本雕,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纤纤的指尖在自己的胸前辗转之外,便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云舒冷冷一笑,缓缓道:“何苦委屈了自己呢……反正已经死去的这些人和你都没有什么干系,唯一和你有亲密关系的人有且只有我了。你难道不想成全我吗?我知道你还喜欢我,把御摇铁扇给我,我们可以共享老叟的宝藏。如此快意江湖,岂不是最大的妙事。”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觉得怪怪的,说不上来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却听项寻长叹一声,道:“腰间刀在这里,即使我给了你御摇铁扇,那么金箭翎呢?就算即使你手上也有金箭翎,那么最后一把钥匙呢?四把钥匙不是缺一不可吗?且不说你连自己的那把钥匙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陆羽的瀚海佛珠已经被云展捏成了粉末。既然如此御摇铁扇在你眼中同一把普通的扇子并无任何的不同,你又要它何用?”
云舒忽闪着眼睛,微微一笑,道:“连贝衣灵都知道留一手,为什么你会认为陆羽没有这份智慧呢?陆羽哥哥待我最好,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一定会给我。既然如此真正的钥匙他怎么可能真的如此轻而易举地毁掉呢?这不过是在云展面前做做样子而已。而真正的那串珠子,他在为我换血的之前就已经悄悄地戴在了我的腕子上了。”说罢她撸起袖子露出手腕给项寻瞧看,果然一串晶莹透亮的佛珠映入了眼帘。只听她笑嘻嘻地又道:“我睡了这么多天,得亏是你们两个谁都没有查看我这手腕,一个个都没有起疑。”
“所以你的钥匙是佛珠?但是你并不礼佛,这份钥匙似乎有些不合情理。”窗外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吹得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但他却一丝也没有觉察到。此刻,他的四肢、躯体,都似已不再属于他自己,只有脑海中的思绪,仍然如潮一样,不断地飘向他的鼻端。他的四肢躯体依旧因为麻药的原因动弹不得,而这种麻痹,又使他无法感觉到任何一种加诸他身体的变化,或许即使外面天寒地冻,他也是感知不到的。但是很奇怪,他却仍可感觉到此刻紧靠在他身畔的,是一个柔软而熟悉的躯体,而这份柔软的躯体和那甜甜的香气,永远都是属于云舒的。
叫他如何不认得她。
在如此黑暗的静夜中,在自己心中已极为紊乱的思绪之中,又加了一种难以描摹的不安之感。他的一生之中,经历的所有奇妙似乎都来自于身边这个女人。
她将自己的身躯移开一些,悄然闭起眼睛,生像是唯恐自己的目光,会将自己心中的感觉泄露一样。他听得到她呼吸的声音,她又何尝听不到他的,两人呼吸相同,躯体相接,他们每一步的情绪都高度的一致。
也都在刻意的回避。
她抿着嘴笑道:“项寻哥哥,你果然还是很聪明的。如果是云展一定会就此作罢,信以为真了。这串佛珠确实漂亮,但似乎只能拿来压惊而已。你忘记了有那么件东西,是一直辗转在我和陆羽之间的。”
项寻双目一张,抬头望向她,正见她从腰间取下了摄魂铃。她将铃儿拎在耳畔,轻轻地摇晃着,叮叮的脆响,就好像在等待另一个相喝之人。
他的心随之一颤,声音低沉着,道:“应该还有一支玉箫吧,所以千面阎罗竟然是两个人?就是你和陆羽,是吗?所以你才会轻易地洞穿出每一个易容之人的真面目,所以你们才会轻而易举识破对方的把戏。所以落凰谷的那具云展的人皮面具,才会这么惟妙惟肖。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计策?”
云舒做出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她捂着嘴巴瞪大着眼睛,讷讷地站在一旁。虽然举止有些夸张,但也并不为过。因为她确实被项寻的话惊呆了,他竟然就这么猜中了。
“项寻哥哥,你确实很厉害,难怪我这么喜欢你!”
“可是我并不希望自己因为这个被你喜欢,我讨厌自己猜中的一切。”
云舒从他的怀里跳了出来,稍稍的整理了下衣装,她要让自己看起来比任何人都从容,她要时刻提醒自己不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话而动摇一分一毫。
“项寻哥哥,不管你多么的不情愿,事到如今都已经不能改变什么了。我现在是登鸾老叟唯一剩下的弟子了,也就是他唯一的传人。你如果愿意,我们可以共享一切。你如果过不了心里的那道矫情的坎,我也绝对不会逼迫你。我只要御摇铁扇,你只要交给我就可以了。”她乖巧着闪着灵动的眼睛,依旧像一个精灵。但是精灵也是妖精,妖精就总是能够迷惑人心。
项寻的心头一紧,好像拧着一样的绞痛。他冲着她也是浅浅而笑,道:“说得挺好,也说得不错。但是很可惜,御摇铁扇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春风一样明媚,没有一丝气愤的情绪参杂在里面。他好像在说着一句好听的情话,一样温柔。
云舒缓缓地踱着步子,虽是气愤却也在尽量压制着。她的目光凝注着项寻,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吗?骆英、贝衣灵、陆羽、云展,这里面每一个人的死都是我计划出来的,你觉得我走到了现在这一步,还会因为你而改变吗?以我现在的能力,我若要杀一个人,那么他就已经死定了,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连你也不能。而你之所以现在还在喘气,是因为我还没想你死,但是如果你下一刻还是继续让我不开心的话,我不知道会不会改变主意。”
项寻清楚自己的处境,他不敢衡量自己的分量,只能冷笑着瞧着她,显然对云舒的好心提醒并不领情。
云舒忽然笑了起来,她轻盈地走到项寻身前,竟然又弯身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故意扭动着身躯,嘟囔着小嘴,轻轻地在他耳边呼气,指尖更是已经穿进了项寻的外衣,此刻正在他的胸膛上纤纤游走。她气若游丝,在他耳边喃语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需要?”
“并没有。”项寻声色清冷。这个回答不像他,就好像做出这个举动的人也不像云舒一样。
云舒笑得更加欢快了,他的反应果然和她料想的一样。她的指尖于他的腰间轻轻一掐,他不禁“啊”得一声惊呼出声,还不待下一步的反应,一粒不知道何物便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云舒慢慢地站起身来,悠悠地走回到了床边,侧身歪坐着,笑道:“现在没有或许等一会你就有了。如果待会有了需要,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会满足你的。当然你也要满足我的要求,咱们各取所需。”
屋子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项寻侧头看着躺在身边的云展,又抬头看了看眼前冲着自己媚笑的云舒,心中不由一痛。这份痛无法言说,因为已经痛到了极致,好像把云展的那份不甘也叠加了进来。然而他心中的这份疼痛还没来得及更多的反应,忽然又觉得身子里有了一种更加奇异的感觉。是一种奇异的热力,渐渐地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散发了开来。他感觉热流贯穿了他的全身,要迅速崩裂一般。他努力沉住气息试图运功输气,可却怎么都动弹不得。登鸾老叟的麻药,竟然可以将药力持续这么久!他在感叹中,不知不觉嘴唇渐渐干得发裂,可身上却已经被汗水湿透。
云舒当然已经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轻笑着走到了他身后的案桌边,缓缓地倒了一杯水,端到了他的面前,亲昵地柔声道:“项寻哥哥,你看起来似乎很渴?”
项寻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接近干涸,哑声道:“是的,我渴极了。”
云舒笑得更嫣然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掌握到了对方的命门,她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对待项寻的时候。她轻轻和着气息,柔媚地娇声道:“我都说过了,叫你有需要就要告诉我的。”
她单手揽着项寻,胸膛贴着他的肩膀,一口口地喂他喝水。项寻的身子动弹不得,但他就好像快要枯死的鱼,太需要眼前的这捧救命的水。但是奇怪的是,这水入肚之后,非但热气没有任何驱散,他甚至觉得自己周身每一份细胞组织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而身侧一片苏软的胸脯就在眼前。清晰中慢慢变得模糊,又迅速变得更清晰。如此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云舒故意轻轻地呼着气,她的气息似乎可以让项寻本周围的一切更升了些温度,这让他本就滚烫的身体觉得更加迫不及待的渴望。她的声音听得软绵绵,有气无力一般,一个字一个字道:“让我来猜猜看,除了水之外,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