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陈西门没想到的是,眼前的这张稚嫩俊朗的面孔,突然哇哇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抱怨:“生前四叔欺负朕,死后到了你这,本想了个心愿,没想到你也欺负朕。呜……呜……”
他一边哭,一边甩了甩袖袍擦着眼泪,好生悲切。
陈西门被他的举动怔住了,心头也凉了半截,他不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皇帝是谁,反正肯定不是刘邦,刘邦没这么怂包吧?
这时,陈楚乔从柜台里面站了起来,惺忪的大眼睛似乎还没有睡醒,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招了招手,说:“你是不是住宿的?过来做个登记。”
年轻皇帝一边呜咽着,一边走到柜台。
砰。
“别哭了。”陈楚乔拍桌子吼了一声:“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
年轻皇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还穿着昨天那身黄色印龙半袖的陈西门,说:“当朝皇帝欺负朕也就算了,连你个宫女也欺负朕,竟敢直问朕的名讳,还有没有天理了?呜呜……”
陈楚乔也愣了一下,看着陈西门:“吞云镇什么时候来了个戏班啊?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入戏?”
她又拍了一下桌子,插着腰凶狠的说:“你要是再哭,信不信我把你戏袍扒了?说,叫什么名字?”
“朱允炆。”
“真名。”
“朱……还是朱允炆。”
陈楚乔撂下手头的笔,气道:“你们老朱家是不是组团蹭住来了?是不是明朝十六位皇帝都要挨个演一遍?”
陈西门从错愕中惊醒过来,赶忙拉着朱允炆进了电梯,回头对陈楚乔说:“不用登记了,这是我二表哥。”
电梯里,陈西门问:“你到这来有什么心愿?”
朱允炆已经缓过劲来,但依旧一副文弱的样子,说:“朕就是想见一面皇爷爷。”
“完了?”陈西门诧异。
朱允炆点头:“对啊。”
陈西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个简单,你们马上就能团圆。”
电梯门打开,朱允炆跟着陈西门朝走廊深处走去,惊喜道:“如果真的是这样,该你的东西一定不会少。”
陈西门一阵惊喜,好像替他完成心愿还有回报,“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先说好你这龙袍我可不要,出不了手。”
朱允炆摇头:“一件袍子算什么?我问你,皇帝身上最尊贵的是什么?”
陈西门摇头,寻思这小子身上难道还有比龙袍更贵重的东西?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朱允炆说:“当然是龙气。作为九五之尊,怎么能少得了龙气?我在你身上没发现一丝龙气,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虽然我身上的龙气不是很旺盛,但是你有了它就能名正言顺了。”朱允炆鼓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龙气?这玩意还能送人?
话说难道有龙气就能当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陈西门嘴角上扬,贱贱的笑。
但是立马笑容就僵住了,就算有龙气自己也做不了皇帝。想当皇帝,首先你得造反。
话说现在的华夏在咱党的英明带领下,欣欣向荣,繁荣昌盛,你就算有这个想法,全国十四亿人民也不让啊不是?
二人来到朱元璋的房间,敲了敲门。朱元璋磨蹭半天,穿着大花裤衩将门打开。
看着面前中年人模样的朱元璋,朱允炆一时僵住了,但是没一会他又认了出来,一个虎扑扑到朱元璋怀抱,嚎啕大哭:“皇爷爷,终于见到你了。”
陈西门将二人推进屋,关上门。
朱元璋赤脚、光膀,穿着花裤衩,神情有些尴尬,伸手摸着朱允炆的头,说:“允炆啊,你怎么来了?皇帝干完了?干得怎么样啊?”
听了这话,朱允炆哭的更凶,惊天动地的,扯着嗓子嚎叫,那叫一个悲切,比发、情的猫还渗人。
窗外晴朗的天空突然一片乌云铺展开来,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炸响。
陈西门瑟瑟抖了下身子,来到阳台拉开窗帘,只见外面一片乌云遮天,雷光闪烁。
好家伙,这天变的也太快了吧?他回头看了一眼嚎啕的朱允炆。
不会是这家伙哭出来的吧?
嗬!有龙气的就是不一样,随便哭哭都能这么惊天动地的。
话说等我有了龙气,我看谁还敢惹我?谁惹我我就哭给他看。我弄不过他还哭不过他?我天天在他家门前哭,哭的他生活不能自理,哼哼。
朱元璋也被朱允炆这一阵嚎啕搞烦了,把他推到床上,怒其不争的说:“就知道哭,龙威何在?有什么事就说。”
随着朱允炆的哭声戛然而止,天空上一道蠢蠢欲动的惊雷愣是给憋了回去。
朱允炆抖了抖龙袖,擦干眼泪,调整了一下情绪,呜咽道:“皇爷爷,四叔他造朕的反,把朕困在皇宫里,一把火烧了皇宫……”
朱允炆噼里啪啦一顿诉苦,从他怎么削藩,朱棣怎么造反开始讲起,娓娓道来,潸然泪下,那叫一个悲惨。
他台词连贯通顺,简单易懂,一听就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合着你大老远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找爷爷告状?
朱元璋听的怒不可遏,拍了一把空气(旁边没有桌案),吼道:“朱棣这个狗、曰的,他真敢造反。”
这时陈西门真的很想插一句:“你曰的。”
朱元璋坐到朱允炆旁边,拍着他的背,关切的问:“那最后你跑了没有啊?”
朱允炆刚想大哭,被朱元璋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戚戚地说:“朕当时想着他好歹是朕的四叔,怎么忍心痛下杀手?于是朕坐在皇宫里等他,想着跟他见一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若是肯退兵最好不过,若是不肯,大不了朕把皇位让给他,没想到……他竟然放火烧朕……”
朱元璋这个气的,跟清蒸的螃蟹似的,浑身涨红。
估摸着不是被朱棣气的,是被这个死心眼孙子气的。
陈西门站在阳台偷笑,这家伙真够缺心眼的,人都起兵造反了,明显就是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架势,竟然还想着跟人讲道理?你不死谁死?
话说凭朱允炆的性子,这事他未必做不出来。
陈西门记得史书上说,当初朱允炆派兵征讨朱棣的时候,跟领军的元帅说:“你可千万不要让朕背负杀害叔叔的罪名啊。”
就这一句缺心眼的话,让朱棣几次虎口逃生,没人敢杀他呀。就算朱棣大摇大摆的站在跟前,估计也没人敢杀,杀了他就是违抗圣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陈西门心里寻思,朱允炆的生死之谜总算是真相大白了,也不知道说给那些历史学家听,会不会有人信?
正在这时,陈西门突然看到,妖孽客栈通往吞云镇的那条水泥道上,一队人马气势汹汹、浩浩荡荡杀了过来。
带头的那人梳着大背头,叼着烟,龇着牙,戴着有他半张脸大的墨镜,迈着夸张的八字步,正是他的债主老郝。
老郝身后跟着三四十号农民工装扮的人,有两人在水泥路两边举着横幅——“债主爸爸不还钱,埋锅造饭在这过年。”
众人一路吆喝着口号杀了过来。
这么大动静引起了朱元璋的注意,朱元璋来到阳台,看着下面的阵势一脸疑惑。
朱允炆憋着一肚子好奇,刚诉完苦,又不好意思舔着个脸凑热闹,坐在床上时不时伸伸脖子。
陈西门看了眼朱元璋,指着下面的人说:“这些都是我兄弟姐妹。”
债主爸爸是陈大条,按理说是他兄弟姐妹。
朱元璋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农民出身啊?你不会是刘邦转世吧?不行,我得找项羽商量商量,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别闹。”
陈西门转身离开,匆忙回到房间拿了那双金灿灿,散发着一股龙脚气的皂靴,来到项羽房间敲门:“项大哥,跟我下来一趟。”
妖孽客栈门外有一片空地,二人出了大厅,顿时目瞪口呆。
这帮农民工效率那叫一个高,短短片刻功夫,已经搭了好几架帐篷,煤气灶一字排开,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大米青菜备的那叫一个足。
甚至有几个大妈拎出几只咸鸭、咸鱼挂在帐篷上。
看这架势,真打算在这过年。
老郝顺了一下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带着两个壮汉走了过来,看到项羽雄伟的身躯,明显震了一下。说:“咱是来讲道理的,不是来闹事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帮兄弟跟了我大半年,一分钱没捞着,都是穷苦人民出身,家里老小养着,都不容易。反正这次我是铁了心了,拿不到钱绝不撤退。我也不砸你的客栈,砸了估计也回不了本。这次咱就耗着,什么时候拿钱,什么时候撤军……”
“大河向东流啊……”
老郝的撤军理论还没说完,陈西门的电话响了,看了一眼,又是一连串乱码,应该是陈大条打来的。
陈西门朝老郝扬了扬手机,说:“你爸爸打来的。”
他倒不是故意挖苦老郝,他自打辍学回来,旁敲侧击从熟人那听说,这个老郝坑了他爸不少钱。
陈大条这个人,游手好闲也就算了,还不识个数,从银行贷的款,一股脑全扔给老郝了。最后客栈建成,双方一盘账,还欠了200多万,明显就是被坑了。
他还说什么这帮农民工干了大半年,没挣着钱,分明就是他不想给人结。
陈西门走到一边,接通电话,响起陈大条的声音:“上午那人接到没啊?来的是谁啊?”
陈西门小声说:“朱允炆,这小子可招笑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他爷爷告状,这会儿爷俩楼上抱头痛哭呢。”
“呦,你小子福气啊,马上就能见到彩头了。今天晚上九点,还有贵客登门,到时候你一并把朱允炆送走,记得别忘了要彩头。这些人,只要你能替他们完成前世未了的心愿,就能从他们身上得到莫大的好处,这回相信老爹没坑你了吧?”陈大条电话那头洋洋得意。
“我呸。”陈西门冲着电话啐了一口,“还往我这送人?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把事给我说清楚,谁来我都不接,谁敢踏出那扇门,我就敢给他踹回去。”
“嘿嘿,你敢吗?”陈大条嘿嘿直乐。
“切,我旁边站着一霸王,你猜我敢不敢?”
陈大条明显愣了一下,说:“什么霸王王八的?你今晚送走朱允炆,就知道老子没坑你了,到时候你可别求着老子一天往你那多送几个。算了算了,老子今天有空,今晚回去一趟,跟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你人在哪呢?”陈西门问。
“XC。”
“你个不着调的。”陈西门气道:“人在XC,你跟我说今晚回来一趟?你会飞呀?”
陈大条笑了笑:“你这十几个小时,遇到的都是着调的事儿?”
陈西门转念一想,也是,还有什么比朱元璋、项羽更不着调的?
“你不会是跟那帮人一起从那扇门里穿越过来吧?”陈西门问。
“我呸呸呸,臭小子,咒老子死是怎么着?”
陈西门努了努嘴,说:“你有没有办法把刘邦或者虞姬给我弄过来一个?这俩人在我这一人值500万。现在老郝带着一帮农民工在我这要钱,埋锅造饭就等过年了。你先给我弄过来一个,我先把他打发走。”
陈大条想了一下,说:“这事麻烦,我得问问这俩人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