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间,萧翊的眼中,血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的混沌的记忆,那些被强行插入的意识,渐渐也支离破碎。
头,剧烈的疼痛起来,像被什么东西在狠狠撕扯,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提醒着他还不能倒下。
他知道,他来了,就在这附近。
捧着几乎要爆炸的头,萧翊大喝一声:“莫离,替朕抓住他,生死不计。”
此他非彼她,可听在众中耳中却是另一层意思,侍卫们一涌而上,长刀挥舞着,就向云晚歌砍来,他们不知云晚歌身手,只道是一弱质美人,只想着取她性命换取头功,却不想来得最快的,亦是死得最惨的。
风,猎猎而响,鼓吹着刑场上血红的旗帜。
云晚歌双手的束缚已解,虽无称手兵器,却也绝不可能任人欺凌。
云晚歌静静的站在那里,迎风自舞的长发飘飘,如洛神临世一般,又如降世仙子。
菱唇,微微上扬,杀意随之弥漫。
柔弱无骨的身躯微微轻旋,宛若白凤般腾飞而起,竟是向着那群持刀侍卫重袭而去。
莫离刹那回神,脚下生风,浮光掠影般追了过去,他心知云晚歌功力,如若去迟一步,恐是已无力回天。
云晚歌自幼所学,虽非绝世武功,但因刻苦练习,自身修为已是极高,若非遇到莫离这样的高手对阵,普通人等,根本近不得她身。
而今她杀心已起,便是眼见莫离来救,亦不肯退让半分,长发狂舞,眸若冷电,霎那出手,已是狂扫一片,夺过一人手中长刀。
挥舞间,血肉翻飞。
莫离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长枪迎面拍击,迎上云晚歌的大刀,于空间发出响亮的一声,他手中银枪本是乌钢所制,强震之下,竟是将云晚歌手中大刀化成两截。
云晚歌心中一凛,断刀飞舞,却是渐渐朝后退去。
与莫离交手,若是正面相迎,她断无可能取胜,怒意已泄,她亦无心恋战,本若发足狂奔,却冷冷瞥见,片刻功夫,午门竟已被禁卫军围了个小泄不通。
突而冷静下来,云晚歌才迟钝的发现,那些原本来围观的百姓中,竟有一半是高手假扮,而领头之人,竟已与萧翊凌空缠斗,那身形,那气度,虽隔着厚重黑巾,她亦能一眼认出,竟然是他?
他不是已逃出生天,为何又会出现在此?
难道他是来救自己的么?
寒风呼啸,卷起了漫天沙尘,萧湛黑衣蒙面,剑气袭人,天地间,似乎都充满了凄凉的肃杀之意。
铁剑迎风挥出,一道银白寒光直取萧翊咽喉,剑未至,森寒的剑气已刺破了北风!
萧翊脚尖点地,拨地而起,临空后退了近十尺,萧翊长剑已随着变招,笔直刺出,逼人的剑气,呼啸而过,让人睁不开眼。
萧湛长剑变幻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向萧翊当头劈下,这一剑之威,似以倾注了毕死之力,已足以震散人的心魄!
萧翊周围四丈之内,却已在剑气笼罩之下,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
只听“铮”的一声,星火四溅。
不知何是,萧翊的手里的竟多了一把染血大刀,不偏不倚迎上了萧湛的剑锋。
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萧湛立在正中,长剑平举当胸。他静静地望着萧翊,萧翊亦静静地望着他。
飞舞的沙尘散尽,只余二人遗世孤寂的清绝神情,均已是痛下杀心。
那种难以表达的震惊,让云晚歌觉得心口犯堵,本想要撇清的一切,在萧湛再度出现在午门,一切似又回到了原点,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似乎永远的也牵扯不清。
场中局面变幻莫测,若不是萧翊心神有所损失,定不会如此苦撑大局,只是,当她眼看着莫离撇下她不理,却反加入那边战局,银枪挥舞间,萧湛似已招招为险。
忍了太久,终忍不住飞扑而上,想要一同加入了他们的战局,岂料四周却突然涌现无数的铁甲精卫,将她团团围住,想要脱困,似乎也难于登天了。
她身形急换,在那一群精卫间左闪右避,偶尔更是闪电般出手,瞬间击倒一名,只是,来人实在太多,打倒一个又来一个,竟是施以车轮战法,力要克制于她。
她自顾无瑕,再无精力顾及萧湛的那的边,偷空望眼,却忽见莫离身法如鬼如魅,如风如电,倏忽欺身到萧湛的身后,长枪捅出,竟是直奔心脉而走,她骇然大叫提醒,萧湛迅速转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他互拚。
莫离临空收招,不待长枪到位,另一手已拍上那萧湛的肩头。
萧湛闪身躲避,飞腿踢他小腹,他却跟着斜身倒退,瞬息之间,连环出枪,虽然每一枪均未刺中要害,但手法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萧湛一个闪避不及,终被划破几处衣衫,伤处虽浅,但却汨汨渗出血来。
场上局势已然大变,萧湛虽有高手助阵,但却始终无法克制莫离。
另一边,萧翊虽意识尚且模糊,却已在寒风冷吹之下,清醒了许多,冷眸深处,竟只是锁定了云晚歌身影,那眼神,几要滴出血来。
云晚歌自知官兵太多,若是再拖下去,待他们消尽体力,萧翊勿需再动,便能活捉她们。
她虽有噬魂咒傍身,但却不能不顾萧湛死活,心中虽仍有恨意,但见其法场来救,又心软几分,只恐又欠下他性命一条,不管不顾亦是不能。
打定主意,云晚歌不再犹豫,一边应付着源源不断的精甲侍卫,一边身形转换,竟是朝前萧翊的方向越靠越近,百步之内,她要再控他心神,此一着,危险之至,已是不成功便成仁的绝杀之境。
意识不清,萧翊暗自调整,场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他却听得热血沸腾,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嗜血狂性,似也被牵引出来。
他知道自己这样不行,却始终不解为何如此,那纤巧的身影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竟又有几分期待,像是吸食了什么上瘾之物一般,沉迷不已。
身体,又开始麻木,不受控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顽强抵抗着她的入侵,却在最终又一次被她所征服,是什么东西在体内流蹿着,奔腾着,他一直不清楚。
只是,意识又一次陷入了黑暗,那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耳中,又只剩下那重复的字眼:“放了她们,放了她们……”
终于他重新站了起来,附和着那个好听的声音,深厚的嗓音,中气十足道:“放了她们。”
混乱的法场,那一声极为响亮,带着破日之势,直穿众人耳膜,动作不停,但所有的人心中都打起了鼓,不明白萧翊的这一声放了她们,是指的谁与谁。
他高扬起手,凌厉的双眸锁定一人,仿佛天地间,唯有一个她,入魔了一般,他再度出声,这一次说的竟是:“住手,让她们离开,谁也不许追。”
静,绝杀的场面,霎时静谥如水,众人面面相觑间,云晚歌一跃而起,抓住萧湛的手臂后,发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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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到底是强大的,他的意志力在云晚歌离开后不久,便迅速的开始恢复。
直到他彻底的清醒,听完莫离所说,他俊朗的脸上,已现迷离之色。
“你是说,是朕让你们放了她们?”
“是,可是皇上,您为何要如此?若是想放了云晚歌,末将倒也可以接受,可为何要放走佑亲王,还不允许我们追踪而去?”
莫离实在想不通,萧翊不是那种意气之人,虽一直顾念萧湛的兄弟情份,但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犯这样的糊涂。
凤眸微凛,萧翊的淡漠出声:“若是朕说,朕是被人所控制,你信么?”
“皇上,您……您何出此言?”
其实莫离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以萧翊的心性,会被人所利用,实属罕见。
是以,也不敢往这方向想,可现下听得萧翊亲自说出此番放来,不由也是心中一惊。
回想起之前他的种种反应,想要说不是被控制,似乎才更加不可相信。
萧翊眸色深深:“方才的一切,若不是你讲与朕听,朕一点都不记得,唯一记得的便是有个女人的声音在不停让朕放了她们。”
“皇上的意思是,贺佳期?”
女人的声音,莫离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但他第一个想到的女子,却只有云晚歌。
“是不是她朕也不敢肯定,但朕听到的声音不是她的,莫离,朕一直没有对你讲,那一夜,她似乎也有些不同寻常,以往若是朕想亲近于她,她必定惶恐,可那天晚上,她很热情,很妖媚。之后,她便同朕一样,似乎不记得当晚之事,你说,朕是不是也被那妖道施法所制?”
这个想法,自他清醒,便一直困扰着他,但那妖道明明已被处置,又如何再去控制于他?
难道还有第二个懂得妖法之人?
可若真如此,萧湛又何必身犯险境?直接让他放了云晚歌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