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的雨水慢慢变成了氤氲的水雾,顺着屋顶的房瓦淅沥地落在庭院里的青石砖上。
院子里种着几株海棠,花瓣落了一地,简清盯着地上的花瓣半晌,吩咐道:“让院子里扫地的婆子把花瓣都清理了。”然后进了东边的厢房。
简滢爱看书练字,简阁老便将她院子里东边的厢房改成了一个小书房。同简阁老书房的简朴明了不同,简滢的小书房则更加的秀丽雅致。红木多宝架上摆着前朝哥窑的冰裂纹梅瓶,釉色别致,瓶身流畅;地上铺着葡绘色的方形地毯,紫檀木的大方桌上,摆着一台玛瑙笔洗,旁边是叠着一刀整整齐齐的生宣,各种大小的狼毫羊毫挂在笔架上,一块黑沉沉的笔山上正搁着一根笔,笔尖还湿着,像是刚刚放上去不久。
铺开的一张纸上,墨色正新,写着一首江淹的《效阮公诗十五首》其一:
“岁暮怀感伤,中夕弄清琴。
唳唳曙风急,团团明月阴。
孤云出北山,宿鸟惊东林。
谁谓人道广,忧慨自相寻。
宁知霜雪后,独见松竹心。”
简清拿起看了看,笔锋连绵无力,行文到最后,已经是力不从心了。他不由得叹了叹气,往窗边走过去。派人去厨房拿的餐食已经送到,正在往小桌上摆,简滢用手托腮,看着一本山川游记,百无聊赖的模样。
只浅浅看过去一眼,就知道是天人之姿。
眉头微蹙,眼神黯淡,原本应当年轻明亮的眼睛,却又如枯涩的井底。青丝未绾,只用一条发带束了起来,脸色显得苍白透明,手指修长,手腕纤细,模样有些楚楚可怜。拿着的一本书都让人觉得会压坏了她细细的手腕。
往常清丽明媚的面容,如今却这般苍白无力。简清心里蓦地一疼,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简滢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还未起身先责怪起来:“哥哥身体不好。又下着雨,何苦来我这瑶素院?”
“听闻你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正巧午膳我也没胃口,现在倒饿了,不如你陪我一同用点。”简清说的云淡风轻。简滢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八宝鸭是她最爱的菜式,京西胡同那一家的酱黄瓜原本是秘制的方子,不晓得哥哥用什么法子竟将方子要了来,府里厨房时常备着。
就因为她喜欢。
简滢面前放了一碗燕窝粥,她舀起勺子尝了尝,眼泪就簌簌地落了下来。简清又叹了叹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只是陪我吃个饭。阿滢就这般不乐意吗?”
“哥哥可曾怪过我?”简滢擦了擦眼泪,肩膀微微颤抖着,低着头问出声,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我何曾会怪你?做错的又不是你啊...”简清夹了一块酱黄瓜过去,“快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哥哥来想办法。”
亲眼看着她吃了一碗燕窝粥,几块鸭肉,酱黄瓜下饭又清口。连带着米饭也用了几口,简清欣慰地笑了笑,这才开口说道:“皇上要携众臣工南下江南巡视水利,体察民意。我已央父亲带我同去,你想不想去江南散散心情?太子监国、穆王辅政,跟着一起去的只有孝王,留你在京城,我也不放心呐。”
简滢闻言就点点头。能离开京城,她做梦都想。
“江南的江家是医药世家。到时候请江家的族长亲自为你把脉,清理余毒,好不好?”简清又轻轻开口道,语气像极了哄小孩子一般。
***
秦惟恩独自在书房里坐着,手指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上轻轻地叩着,桌案发出极其轻微的声响。
四皇子宇文怡....
不,如今该叫孝王了。
皇家的孩子里,没有一个是能置身事外之人。平素里看来好吃好玩的孝王,他虽然知道,宇文怡既然出身皇家,就并不会如同表面上看来那般的单纯无害,可却也没想到,他竟对多嫡争位有这么大的心思。
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查出来,太子不仅好女色,居然还更偏爱男色。送今天牢的伶人红药,如今改头换面,做了太子的禁脔。若孝王的消息可靠,那太子对红药痴迷如斯,难保红药不会对承安侯府怀恨在心,加以报复。
如今承安侯府内忧外患,现在不仅有沈贵妃和杨家虎视眈眈,将来说不定还有太子....这样看来,孝王与这两人瓜葛不多,确实是值得依靠的一方。
难不成孝王早就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才会现在派人给他递消息?
窗体顶端
窗体底端
太子、穆王和孝王年纪还小的时候,他都曾进宫教导过他们功课,宇文怡小小年纪,却聪慧无比,只是当时调皮捣蛋,不知好好学习。
如今看来,也不能知晓,究竟是他没有好好跟随学习,还是当时小小年纪就知道在皇宫中藏拙。
岁华在宫中慢慢站稳了跟脚,这次南下江南,皇帝也带上了她,而没有带沈贵妃,不论皇帝是无意的决定,还是有意为之,对秦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自从裴顾的名声在京城慢慢摆正以后,杨家就慢慢消停了不少。沈家....沈大姑娘哭着从宫里出来,他还正在猜测,沈家会做出什么大动作,没想到沈家竟如此明目张胆地要对岁纷下手,也却是忒蠢了一些。这消息若是让穆王知道了,恐怕沈蕊一嫁过去,就会被穆王冷落一边,如何固宠,如何帮着沈家更进一步?
嗯,也是时候让穆王知道这些事了。
也是时候清理清理承安侯府里的蛀虫。若不是江采琼来告诉他,他都不晓得,偌大的侯府,竟有一大半,都是暖暖在主持局面。
也难怪...段妈妈照料王氏,王氏被他管着不允许碰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现在看来,王氏的胎坐的稳了,平素里的琐事,不如还交还给她,免得她整日里说无趣的紧。
正要抬腿去嘉木堂将这些决定告诉王氏,却听丫头来报,“六姑娘发起了高热,江娘子正在把脉开药。”
秦惟恩闻言,便换了方向,直接去玉华馆探望蕙芷——这些时间,事情又多又乱,她又刚刚进了宫,哪里知晓会不会在宫里受了什么委屈不肯说出来。他这个宝贝姑娘,他再了解不过了,平时小打小闹性子娇的很,可一遇见什么大风浪,就自个儿忍着不吭气,小时候在无音谷里中毒是这样,前阵子惊马被群匪追杀也是,如今在太皇太后宫里,恐怕也是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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