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像兵部侍郎等武将出身的官员心里都不是很好受,他们都是一步步从底层兵士爬上来的人,谁没有几个过命兄弟?可这些个过命兄弟也多半都死在了战场上……

其中上了年纪的武将神情更不好看,他们都是有孩子的人,而且他们的儿子也多半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虽说上了战场的孩子多半能博点儿军功回来,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那么顺利的,总有死了儿子的人,这时候死了孩子的人看着户部侍郎的眼神那就不是一般的愤怒了。

白河愁听完白宁这番话后,心底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说。

他冷冷一笑:“难道朕不知道劫掠东墨是错事么?朕知道,可是朕还是让将士们去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不让西戎的子民们饿死!可现在,要不是宁儿告诉朕,朕还不知道西戎的银子居然这么不值钱,居然十两银子才能买一个鸡子儿!

以前朕不知道银子值多少钱,户部侍郎和朕哭穷,朕便信了,现在回想一下,我们西戎这一错,便是几十年……

朕和先帝都对不住将士们,将士们拿性命为西戎去东墨劫掠粮草,节省银子,可是朕却没能看出来户部的人都是一群欺上瞒下喂不饱的白眼狼!

朕要这双眼,又有合用!倒不如没有!”

话音刚落,白河愁眼底便掠过一道冷意,轩辕青衫刚好瞥见白河愁的手向上抬起,神色顿时一变。

“陛下万万不可!”

白宁只听得轩辕青衫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回过神来,便望见自家父皇拿手指戳瞎了左眼……

若不是轩辕青衫见机得快护住了白河愁的右眼,只怕白河愁右眼也是要瞎了的节奏。

当下白宁又惊又怒:“父皇,你这是做什么?”

“朕有眼无珠,在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又从没有想过民间疾苦,民间物价如何……若是朕和先帝爷能够体察民间疾苦,也不至于被这些混账东西愚弄,害得我西戎将士……

他们死得不值啊!将士为保卫疆土而死是荣耀,可他们是因劫掠而死,便是朕对不住他们!朕既然看不清真相,要这双眼又有何用?倒不如废了,也算是对将士们做个交代。”

白河愁勾了勾唇角,左眼流下的鲜血硬是衬得他这抹笑带有几分邪气:“谁料到,朕还没将两只招子都给废个干净,就叫墨轩这小子给拦下了,他倒是好胆色也够忠心,不似他的养父墨沉舟也不似他的娘亲桔荧惑,倒更像是……”

白河愁说到这儿便没再说下去了,但是就是他的这一句话,也足以让西戎的官员们开始联想墨轩的身世了,墨轩不是墨沉舟的孩子是谁的孩子?他像谁?

白河愁虽然瞎了一只眼,但他并不是个瞎子,当他发现官员们神情开始变幻莫测之后,眼底便划过一丝冷意。

“宁儿,朕身为一国之尊尚且自惩,你说户部这些个混帐东西又该如何处置?”

白宁这会儿正看着白河愁瞎了的左眼悲恸不已,听得白河愁发问,当即便怒道:“自然是千刀万剐而死!户部这些混账,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正王威!不死无以慰我西戎万千将士的英灵!”

“千刀万剐么?虽说这死法是残忍了点儿,但是和他们做的那些个混账事儿一比,还算是便宜了他们啊。”白河愁冷笑数声,“依朕看,还是先将户部这些人的家产尽数没收,彻查九族,但凡是参合到愚弄王室的事儿里的人,除了不记事的幼童,尽数斩首示众!”

白宁闻言冷笑一声,单膝行了跪礼:“父皇圣明!”

“朕算不得是个圣明的君主,但朕是个明理的君主,朕看重西戎,见不得有人欺上瞒下……宁儿,你可会觉得朕如此行事,太过狠戾?”

“怎么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父皇肯给那些混账留一线香火,已然是宅心仁厚,若是有人觉得父皇行事狠戾,那本宫也只能说那是因为他的亲人没有一个上过战场,所以他不懂将士家属们的提心吊胆与痛彻心扉!

要是真有这等拎不清的人,本宫见一个打一个,非把他们的脑子给打个清楚明白不可。”

白河愁闻言轻叹一声,摇头笑道:“你这孩子,罢了罢了……都是快要……的人了,行事还是如此随心所欲。”

见着白宁眼底那一丝怒火,白河愁终究是将“登基”这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这个自小被当作沙弥教养的孩子是王室难得的真性情之人,而且他并不在意权势。

他在意的是天下,也是至亲。

在西戎帝尊白河愁自剜一目自惩,又将户部上下尽数宣判千刀万剐的死刑之后,他在民间的声望,总算是超过了在秋收之战中大败而归且战死沙场的战神公主白秋芫的夫君墨沉舟了。

但是这也没什么用,因为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子,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做西戎的大汗了。

但是白河愁并没有因此宣告天下立白宁为储君,他打算问过白宁再作计议。

白宁自是不愿的,于是他带了熏衣和轩辕青衫二人去找白河愁密谈。

密谈过后,熏衣神色似喜似悲,轩辕青衫如释重负,白宁无悲无喜,白河愁则是脸色阴沉了不少。

一脸阴沉的白河愁回了自个儿的寝殿之后便去找了桔荧惑,他看着桔荧惑许久,冷冷一笑,终是什么也没说。

桔荧惑和白河愁相处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自然看出白河愁这会儿心下气怒不已,当下她便笑问道:“陛下今儿个是生的哪门子气?”

“桔荧惑,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桔荧惑膝下虽有两子,但是我没有教养过任何一个孩子,他们的成就与我没有任何干系。陛下倒是同我说说,我那孩儿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惹你这般生气?”桔荧惑娇嗔一声,眼底划过一丝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