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宝儿在出府之前,曾与孔昭戏言道:“我们今儿个是去定国公府,若是此行也能出岔子,那我们当真是要去护国寺走一趟了。”

当时她的唇角带笑,很是不以为然。

毕竟这可是京都,是在自家几位“大粗腿”的眼皮子底下,若是真有人敢光天化日的在外头闹事,在那幕后主事的人也不用在意了,保准是个眼皮子浅的,看不清局势,才敢跳出来做妖蛾子。

要真让她碰上了,还真不知道要去护国寺找主持问问流年的人到底是谁呢!

俗话说得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们在雄赳赳气昂昂的武夫们面前,少有不发怵的,因为武夫们动动手一个人就能揍趴十个秀才啦!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东墨的秀才向来是不会跳出来说武夫如何如何的,毕竟他们自家的身家性命,还得靠这些个不爱说理的武夫们护着呢。

因此,太女殿下的马车叫一大群穿着长衫的书生们拦住的时候,她当真觉得是自己流年不利了。

都说秀才们想闹事儿,没个三年五载是成不了的,可偏偏那三年五载出一遭的事儿,竟叫自个儿给赶上了,这不是流年不利又是什么呢?

太女殿下坐在车厢里,偷偷撩起车帘望见士子们一脸愤懑的面容时,轻叹了一口气,觉着很是时候去护国寺走一趟了。

穿越成太女殿下,她坐拥万里江山,更有亲人的关切疼爱,已经很占便宜了,她该感谢神明才是。

若是不知足的话,只怕像今儿个这样不能伤筋动骨却叫人头疼的事儿,还有的是呢。

孔昭不能望见顾宝儿面容如何,心下正担忧得紧,又听得一个秀才朗声道:“殿下无状,无心朝政,歧视寒门,当给我们一个交代!”

当下,孔指挥使的面色便有些发沉。

他便是能把这一大群的读书人揍趴下,又能如何呢?

只消在场的人还能说话,还能写字儿,太女殿下对寒门子弟不屑轻视的流言,便会传遍整个京都。

若是孔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出手揍人的话,不仅会将留言坐实,更会给太女殿下添一个“嚣张跋扈、御下不严”的名头了。

可是叫孔昭不出手,眼看着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在他眼前被人叫骂,他也是办不到的。

于是乎,孔昭略一思索,便朗声道:“殿下尚未听政,无心朝政的说法,阁下又是从何而出?眼看着还有半年多的时光呢,阁下便是如此迫不及待盼着殿下早日听政么?

若是如此,也不该用如此过激的方式逼迫殿下才是!更何况,阁下功名未立,还是个白身呢?我倒要问问,储君尚未成人,不到听政的时日,便叫个心生不满的白身带人给围住了,究竟是个什么道理!”

眉眼妍丽的少年,第一次在众人之前,如此冷冽。

当下人群便有些骚动,孔昭看着有几个人正絮絮叨叨着,打算出口反驳自己,眉宇之间的冷冽气息便更浓了三分。

他正欲开口,便听得车厢内那向来好脾性的少女冷笑着开口了:“是啊,本宫也想问问,你们一堆还未出仕的公子哥儿,围住本宫的车马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有这功夫,你们多关心些朝政,想着怎么改善民生叫百姓们的日子过好些不成么?非要大摇大摆地聚众闹到了本宫面前,又是个什么章程!

便是你们再关心自己的前程,不该走这样的歪门邪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本宫歧视寒门,对你们十分不屑轻视,本宫倒想问问,你们凭什么叫本宫把你们看在眼里?

就凭你们会聚众闹事,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么?这也差得太远了些。更何况,本宫向来没有左右过科举之事呢?

现在看来,本宫若是不向父皇谏言,叫他多留意些侯府子弟,倒显得本宫怕了你们一群没有功名的白身,没有担当了。”

孔昭见顾宝儿不过三言两语,便将这群读书人闹上门儿来的事情定性为“寒门子弟心存愤懑围堵太女只为科举讨前程”,便眉眼柔和了许多。

他竟不知,这丫头,忘却了前程往事后,变得这般口齿伶俐。

太女殿下这番话出口,便可算是为事情定了性了,边上茶楼雅座里正瞧着热闹的公子哥儿见状,便很是无趣的关上了窗子。

一边红衫明艳的少女不乐意了,嗔道:“你关窗做什么?”

公子哥儿笑道:“这热闹已经完了,你还不让我关窗么?”

“他们不是还没散么?”

公子哥儿闻言轻笑:“你和那丫头的交情倒是深厚,这般的为她担忧,我记着,你们不过见了一次吧?”

少女反问道:“我们一见如故不成么?鹤哥儿,你要知道,同我这般爱吃食儿的姑娘,都是好姑娘呀。我瞅着宝丫头就很好。”

少女这般托大,公子哥儿很是惆怅呀,他竟不知自个儿看着长大的小妮子,怎的不过和太女殿下见过一面后,变得如此精怪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闹起性子敢充自己的长辈了。

但他到底舍不得在大庭广众面前,不给少女脸面,便轻叹一声笑道:“行,我记下了,那丫头和你一样,都是个好性子的主儿。”

少女便很是欣慰地展颜道:“合该如此。”

公子哥儿见状更惆怅了,默默地给太女殿下下了个定义:这位主儿不是好东西!就算她不是无心朝政沉溺美色的纨绔子弟,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人!

以后该叫这妮子远着她些才好……

但是他见眼前这少女对太女殿下一脸关切的模样儿,到底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不用担心,今儿个的事儿,那丫头后发制人,已经占住了理儿,话里话外地又把打算通过科举晋身的侯府子弟给拉下了水,保管出不了事儿。”

不说别的,世家们见太女殿下如此为侯府子弟张目,只会欣喜,又怎么会看着这位京都第一纨绔没脸呢?

寒贵之争,自古有之,太女殿下的身份,是极贵重的,勋贵若是能眼看着寒门在她眼前闹事儿还能全身而退,那才有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