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将长满了老茧的手指向燕珏，面色沉郁地说了声，“跟我到楼上去。我不是悠悠，有些事情，我必须要知道清楚。”
燕珏松开予莜莜，挺直了脊背微微勾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出来。
这么多年呀，他还真是只佩服阿行，他太犀利也太透彻，人心在他的面前，就像是透明的一般。
他跟自己所说的予老，还真是那么回事。
见燕珏没反对，予老最先站了起来，一旁的管家立刻伸手过来，想要将拐杖拿过来递给他，结果予老却很是意外地说了声。
“不用，我自己可以拿。”
管家一愣，抬眼看向他，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说是可以，但予老扶着沙发扶手的动作，却明显迟钝缓慢，略有艰难。
予莜莜下意识想要伸手过去，却被燕珏一把拦住。男人抬眼看向老人，一边伸手过去，一把将拐杖拿了起来，客气地递给了过去。
“予老，注意安全。”
予老这才懒洋洋地抬手接过了燕珏递过来的拐杖，一个“嗯”字，几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
再然后，老爷子在前，燕珏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书房的大门无声关上。
楼下顿时安静了。
予莜莜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了眼楼上紧闭的书房大门，一脸忧愁地走到安在暖和霍屹行身边，一边搀扶着安在暖，一边抬头看向霍屹行。
“二哥，你说爷爷会不会为难燕珏？”
霍屹行嘴角微勾，也跟着抬了抬眼。
“为难燕珏？你觉得可能吗？只要老爷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被燕珏为难就可以了。”
“二哥。”
安在暖不赞同地拉了拉霍屹行的衣袖，轻轻皱眉，”你明知道悠悠会担心，别逗她了。”
霍屹行笑，看了眼满脸都是化不开愁绪的予莜莜，扶着安在暖坐到沙发上，这才轻轻地开了口。
“你嫂子就算了，你我和爷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性格，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予莜莜明显一愣，脑子冷静下来转了半晌，这才有些不确定地开了口。
“你的意思是说，爷爷其实早就知道了一切，不过就是......”话没说完，予莜莜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霍屹行浅淡点头，“会。”
予莜莜是予老掌上明珠，这些年，在予莜莜看不见的地方，他因为担心她被欺负，会吃亏，暗地里在她身边安排了多少人，怕是只有予老自己也不太清楚。
这次忽然和方家订婚，却任由方家少爷方豁，直接带走了予莜莜，不管不问，丝毫不担心。
仔细想来，早就漏洞百出。
说到这儿，霍屹行嘴角的笑意更深。
“老爷子一早在燕珏救了悠悠的时候，就调查过他。比起方家少爷的那点优势，谁都知道燕珏更优秀。但他不确定燕珏对悠悠是个什么心态，所以，他才一直在观望。”
“其实，悠悠在会所里出事，被燕珏带走，甚至最后一路逃到蕴城，爷爷都知道。他不过，就是在等一个完美的结局。”
就是有一天，燕珏如他所愿，会亲自带着予莜莜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开口跟他要人，并给他承诺。
安在暖听得一脸惊讶。
“你是说，这一切爷爷都是知情者，刚才发生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装的？”
霍屹行抬手将佣人事先温好的牛奶递给安在暖，见她伸手接过去，才淡淡点头，又轻轻摇头。
“不全知道，但是今天，在他的预料之中。”
霍屹行说完，将深邃的视线落在予莜莜身上，用一句话总结了当前在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
“燕珏看上了悠悠，而爷爷，看上了燕珏。”
此话一出，相信霍屹行不用说什么，大家也都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没人能说的秦楚，如今的燕珏和予莜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和情感。但这一切在予老看来，却是上天给他最好的契机。
他没法改变霍屹行和安在暖的情感甚至婚姻状态，但至少在眼下，他得到了一个愿意收拢予莜莜，甚至为她出头的人。
而刚好，这个人身上，拥有一切他想要的条件。
予莜莜听完，默默地垂下眼，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又有些异样的情绪，半晌，很是失落地问了句。
“你们说，如今的我，已经沦落成爷爷给予家寻找归宿的筹码了吗？”
安在暖张张嘴巴，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倒是霍屹行，意味深长地笑了出来。
“你错了，他爱你毋庸置疑。但除了爱你之外，他也爱予家。”
......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的功夫，燕珏独自从楼上走了下来。
一直心里不安的予莜莜几乎是同一时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没等人下来，劈头就问，“怎样？爷爷找你干嘛？”
还没开口，燕珏身后不远处的书房大门忽然被推开，予老面容严肃地走了出来，站在走廊里往下微微倾身。
“悠悠，带客人到三楼去选客房。阿行和阿行媳妇儿，到书房来一趟，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予莜莜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抬眼飞快地扫了眼不远处的燕珏，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
“爷爷，他在我们家里怕是住不惯，再说外头那么多酒店......”
“胡闹！”予老一声呵斥，眉眼都冷肃了起来，“既然来了就是客人，放着空置的房间，让客人到外头住酒店，像什么样子？”
说完冷哼一声，转身进了书房。
霍屹行抬手拍了拍燕珏的肩膀，一手牵过安在暖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她上了楼。
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予老正坐在沙发上斟茶。
有了下午的谈话，安在暖和予老之间没了嫌隙，走过去挨着霍屹行做到了予老的对面，乖乖地喊了声。
“爷爷，您找我们？”
‘嗯。’
予老将新沏的茶放到霍屹行跟前，又给安在暖倒了杯温水，这才将脸转向霍屹行，沉声问道。
“燕珏和悠悠的事情，你怎么看？”
霍屹行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眯着眼睛看向予老，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
“爷爷，这件事情如何解决，您心里不是有了最好的答案吗？何必多此一举了来过问我们的意见？”
予老被人戳穿了心事，老脸上一阵尴尬，顿时出现了可疑的微红。
“混账！你是悠悠的大哥，她的事情，即便我心里有了决定，应该过问你的意见。再说，那个燕珏是你的朋友，你对他的人品才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霍屹行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
在他看来，予老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也或许，他想知道更多。
片刻，他抬手将手里的资料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推到予老的跟前，调侃着笑道，“其实你是想要这个吧？”
予家虽然是溯水大家，但是跟霍氏来比，自然是小庙，予老人脉和关系网，更是没法和霍屹行的比。
绕了这么一大圈，不过就是为了得到燕珏更加详细的资料。
予老老脸一僵，知道自己的那点心事瞒不过霍屹行，也不再遮掩，抬手拿过资料，低头翻看了起来。
霍屹行一边给身边的安在暖往杯子里加热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是燕家老二，上头有个大哥，兄弟感情很好，您不需要担心所谓的兄弟争家产的事情会在他们之间发生。父母健在，感情好，也都很开明。”
“他从来参加家族生意的管理，但自己经营一家医院，全国优质医院榜单上，找得到他的名字。”
“感情生活正常，没有所谓的固定女友，但你说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这不太可能，因为他已经三十岁了。”
顿了顿，霍屹行又开口说。
“爷爷，你唯一值得质疑燕珏的，只有一件事。他常年行医，对生意的事情，虽然很有头脑，却不热衷。如果你要他接手予家生意，有些难度。”
对面的予老眉头一皱，霍屹行又跟着笑了起来。
“当然，这些事情的变数，在于他对你孙女的稀罕程度。而他对你孙女的稀罕程度在于你孙女拿捏他的本事。”
霍屹行越是说，唇边的笑意越是深邃。
“当然了，你孙女能施展出什么样的本事来，在于你会为了你孙女未来的幸福和未来的予家，创造什么样的有利条件。”
旁边的安在暖听完，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二哥现在说起那些不着边的话来，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说服爷爷，给燕珏和予莜莜培养感情，创造有利的条件而已。
意识到一老一少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脸上，安在暖轻轻咬了咬唇，放下水杯跟予老开口。
“爷爷，我坐着也是坐着，如果你和阿行还有事情要谈，我就......”
予老忽然扔了手里的资料，抬头看向安在暖。
“其他的都是次要，我找你，有重要的事情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