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洪曼青曼联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每一个字。
门外的巧儿听到动静,贴着门扇高声问道:“二位小姐,可需要巧儿进来?”
“没事,不小心碰翻了盆而已,待会儿再收拾吧。”施洛雪交代道,便起身小心地将盆与毛巾拾起放到一旁去。她回头,却发现洪曼青还是呆呆站着。
“这事可——可是真的……不,你从哪儿听来的?!”
洪曼青下意识高声道,立马又坐下,紧紧握着施洛雪的手,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道:“会不会是哪些人造的谣你当了真?!”
施洛雪的脸上绽放出一个难看的微笑:“太后娘娘那话说的……既然不是我,就必定是你了。今日明日,也许石兰姑姑便要来传旨了。”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洪曼青喃喃站起身来,忽然低头上下打量着自己身上干练简洁的戎装衣裤,狐疑道,“除了行兵打仗,什么琴棋书画我都粗学不精,性子又急躁最耐不得磨蹭,我心底知道自己向来不是当什么皇后的料子,太后娘娘为何会看上我?”
“不知道,娘娘自是有思量的。也许……只是刚好不需要我吧。”
施洛雪难过地别过头去,倒是引起了洪曼青的注意。洪曼青缓缓蹲在施洛雪的面前,即便自己的心中震惊尚未散去,耐不住一股愧疚而无可奈何的情绪又翻涌而来,她难过道:“小雪,你别这么说……”
施洛雪低着头,看着洪曼青娇艳如芍药般的脸庞,只是低声喃喃道,没关系,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好什么好,且不说你是不是自小喜欢着陛下,就我这性子,我也看不上他!我爹要是敢说让我嫁给他,死了这条心吧!”洪曼青忽然脸色大变,很恨说道,后知后觉的恼火情绪终于喷薄而出,不假思索又怒骂道,“何况他这么个病秧子,谁都知道这皇后说着好听,实则冲喜,那人指不定哪天翘辫子了,我岂不是要去陪……?!”
一个“葬”还未出口,她愤怒指责的嘴巴立马被施洛雪冰凉的小手捂住,只剩下一双张扬的大眼滴溜溜地看着施洛雪。
“曼青姐姐!你可不得胡说!祸从口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心里百个不愿意呢?!”施洛雪捂住洪曼青的嘴,又惊又气,真不知洪曼青这性子该怎么调教过来。
洪曼青见她气急的模样,愣愣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如释重负,一笑便伸出双手环抱住施洛雪的腰大笑道:“逗你呢,你知道便好,我还真怕你怪我……”
“说什么呢,这事儿你又做不得主,我又怎会如小孩儿一般怪罪于你?”施洛雪眼神一黯,又悲伤道,“哥哥此次病得严重,不知能熬过多久;虽是冲喜,过程却也劳累繁冗,不知对哥哥的病来说,到底是喜是忧;再说你,你老这么大大咧咧地,进了宫可由不得你胡来了,若是成了一国之母,别说成天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那儿的规矩大得连你在宫里走路、吃喝、穿什么衣服都要管上一管……”
洪曼青嫌弃地呸呸了两口,不满道:“什么一国之母!这婚我不成了!”
施洛雪一愣,以为她是任性抱怨着,看着她惊讶道:“你怎么可能不成婚?太后懿旨,哪怕是将军大人也违抗不得……”
“那又如何?”洪曼青说得满不在乎,却依旧带着些许担忧嘀咕道,“难道太后能杀了我们父女俩不成?”
“杀是自然杀不得。”施洛雪无奈皱眉,懒得制止洪曼青的胡话了,只是担忧提议道,“就算如此,你也千万别胡来,凡事与将军大人多多商量……如果不成,那你便要接受宫里的一切礼仪,好好去学,什么话也请三思过后再说,哥哥体弱,还望曼青姐姐多多照顾,他喜欢甜食,但王太医交代过……”
“哎呀,啰啰嗦嗦烦死了你!”洪曼青不耐烦地站起身来,伸手屈指轻轻敲了敲施洛雪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少操心我了,我自个儿有办法!”
什么办法?施洛雪将信将疑,眼底满是猜测与担忧:“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别担心了,我会和爹爹好好说说的。”洪曼青没有明说,只是三言两句让施洛雪安了心,便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说起来,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陛下,也很久没有见到司寇准了。”洪曼青若有所思道,“他想必是还不知道这些事的,什么时候大考?”
“听太学老师徐子卿与爷爷聊天说到过,再过十几天,一月初。”
“烦心的事儿真多。”洪曼青叹了一口气,“施老大人与徐老师一定很忙。”
施洛雪点了点头,掩藏在袖中的手指却用力地绞着。她又迟疑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不可说,不可说。”洪曼青俏皮一笑,只是抚慰道,“但是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与他成婚的。”
“那总得有人……”
“小雪。”洪曼青的脸色难得变得严肃起来,她认真道,“我知道你喜欢陛下,可你应该知道如今的情况,你答应我,不要去趟这浑水。”
“我……”施洛雪欲言又止,最终失落喃喃道,“即便我想,太后娘娘也不喜欢我啊。”
洪曼青安心地点点头,站起身来又抚慰几句,便说出来太久,别让施昊老大人担心了去。
“他又怎会担心我,此时要么在书房研读诗书,要么就是和徐子卿老大人一同聊着今年的春试。”
施洛雪抱怨着,只是时候真的不早了,她出门前也只让底下人和爷爷说了一声入宫,也未曾想到会耽搁这么久,只好告了礼,又让洪曼青送着,携着巧儿匆匆上了马车往回驶去。
“小姐,洪小姐可打消了那念头?”巧儿替她沏了一杯热茶,好奇地问道。
“她说自有办法回了的。”
施洛雪似乎有些精神不振。她斜斜依靠在软垫上,阖上眼皮,好似一朵柔弱娇怜的雨中杏花一样。
她眉间紧锁愁雾,捧着茶杯,指腹轻轻摩挲着,不知在担忧什么。
巧儿心大,闻言真心欢喜道:“小姐真是厉害,几句话便让她松了念头,这下可好了,小姐就可以……”
施洛雪轻轻摩挲着的指腹一停,眼皮轻轻睁开,一眸湖水波澜不惊,静静地看着笑容渐渐凝住的巧儿,什么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