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九曲城外的难民们来说,今天肯定不是啥好日子。他们认为的合理要求,再次被城主拒绝了。
能够继续修炼的东西,已经消耗殆尽,就连填饱肚子的东西也所剩无几。而老人孩子们已经气若游丝,他们已经吃不下什么,只能喝些汤汤水水,还会被偶尔的咳嗽毁掉。
男丁中间的一些人站了出来,就有更多男人围拢过去。他们中推选了一些人,昨天开始就在商量一些事情。而今天,他们决定先填饱了肚子好好睡一觉。其实这是在安慰妇孺们,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动手了。
于是,高原人决定,不管不顾也要过一天好日子。他们决定按照过年的规格操办,即使没有酒肉也要办。他们希望吸引某些注意,而希望某些不被注意。可他们错了,这一切都在人家的眼皮底下。
沙千里也许没有千里眼,但九曲的城楼里有,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有顺风耳。
当难民们把所有能吃的都聚在一起,甚至是将来保命的也没放过,这显示了某种决心。他们一定要来上一顿饱饭。甚至,他们真的想载歌载舞。那些舞蹈就算了,实在没啥力气,更不会有啥欢乐。而那些歌却可以,而且非常适合大家一起唱。
那只有一个意思,希望胜利,和胜利后的生还。在部落时代,每次战争之前,他们就会吟唱这些歌,如果可以,这些歌能唱到早晨。他们在边磨刀,边唱歌,不多的弓箭在重新收拢弓弦。
而这些营造出来的氛围被打破了,这注定是个不同寻常的下午。
因为九曲城的正门开了。
以往,为了戒备他们,九曲城缩减了开启的次数,只有早晚各开一次。而这个下午它提前开了,大批大批的沙门弟子涌出来,他们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难道又是叛徒出卖,起义被迫提前的老段子好像又不是。
因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对很年轻的男女,他们似乎郎才女貌的般配。而他们的身后,是很多的车子和很多的城里人。有人认出了沙家的千金小姐,甚至认出了九曲城资深的名医,丹桂房的黄教远大夫。而那个念青城有名的纨绔,魏家的六公子最晚才被认出来。这个老乡,居然还遮遮掩掩的装秀迷。
然后,在高原人诧异的目光中,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人开始了奇怪的举动。
在九曲城与难民营地之间,他们开始搭建一些棚子。并且开挖灶坑、支起大锅,取出药罐子加热一些浓烈的药汤。那是驱虫药的味道,闻得久了才会觉得是香的。
还有很多帐篷之类出现在这里,成套的毡毯被辱堆起来就像座小山,那些成摞的锅碗瓢盆,也正排成一道墙。
这之后,就有几个大嗓门的沙家弟子出来喊话,大意是:从今天开始,每天早晚两顿,高原人可以在这里免费喝灵谷粥,还可以每日一次免费就诊。
正当这些高原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毒死,那些管事摸样的人就走了出来。他们大声地吆喝着:哪里哪里需要人手,年龄以及男女,甚至还有每天的工钱数目。
需要的人数居然还不少,一次就要带走三百多个壮丁,一百多个洗衣女。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以往的请愿书上,他们可不敢写这么多。而这些眼下最要紧的事,居然都在今天来了。
这些人,正在酝酿一场走投无路的反击,而对九曲城来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劫掠。而高原人一定非常想成为匪徒,城里人就自以为更正义,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某人在早上的小开心,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而在沙家原本的计划里,那几个挑头的人,今晚必需死。而胆敢反抗的,也会死,他们甚至都不会等到天亮。
沙家的强硬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沙家的势力更是难民们看不见的。他们是这一带几百年来,最出色的绿林人,也就是真正的匪。
尽管灾民已经接近三万之众,能战的依然不足三成。就算他们全民皆兵,三万人也攻不下二十万人口的城池。因为,沙门的私兵就有三千这个数,而且人家还武装到了牙齿,更训练有素。沙家,根本就是专业的土匪世家。
如果不是沙家千金今天莫名其妙的很开心,他们绝躲不过这一劫。
真正伤自尊的人,是魏小六。
他家所能买到的东西,还不如沙家随便拿出来的。城中能买到的灵谷数量,还不如千金小姐的一句话,开仓放粮四个字就值几千斗灵谷。而那几个大夫,更是只看沙家的面子,他这个准女婿,其实还真没啥面子。
于是此刻,他真的就像个被虏来的小媳妇,别别扭扭地跟在沙千金后面,看着人家的大手笔。而且,他不心甘情愿都不行,他是此次的亲善大使。这是他这个念青城里的名人推不掉的。所以他更有点冒领功劳的恼火。
明摆着,这是沙小姐在看他的促狭,可人家推他做善人的姿态,确实很真诚。
刚刚,他听见了千金小姐和亲爹与亲大哥闹翻脸。他们在激烈地争吵,还摔碎了很多值钱的东西。千金小姐的跋扈可真不是盖的。
况且,一些不为人知的伤心事也被他听见了。其中就包括一些克死娘,不要女儿的桥段,更有一些造孽与积德的内容。
偶然顺风听见的,往往是真话,它让咱六爷知道了某些真相。能有今天的这一切,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几句磨叽。所以,他对那个大脚的女子有点松动,确切地说,是有点酸溜溜的感激。
磨叽也有磨叽的好处,关键是该听的人听进去了,还有磨叽的时辰也很对。或许,心里仍然存在的柔软部位也刚好吻合,这才是重点。
面前这个女子的腰身带着风,大脚在人和物之间不停穿梭,她说出来的话,依然能呛人个跟头。但这符合操持琐碎事务的形象,也符合一个贤惠妇人的基本特征。或许,这正是一个家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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