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仁轩找到你,你就不回家了?”
许承光开金口了。他相貌堂堂,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 他看起来精神极佳, 双目炯炯有神, 神情严肃, 权力的烙印打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极具威严和震慑力。
“别气了,她这不回来了吗。”区莉莉温柔地说, “欢迎回家,克诗真是越大越漂亮了。”
见许克诗没在看她, 而是看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年轻女人,区莉莉又微笑道:“这是我妹妹, 区若菲。”
区若菲大方得体地报以微笑:“许小姐你好。”
许克诗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戏精已经够糟了,这下还又来一个。
这对姐妹已经把她家当成自己家了, 区莉莉那副女主人的架势几乎令她作呕。
“这两个外人为什么在这里?”许克诗看向许承光, 眼神尖锐。
全城大概只有她敢这么质问许承光。
许承光脸色一沉, 站起身,他比她的超模女儿还要高出1个头。“莉莉和我就要结婚了。”
许克诗眼中写满了荒谬:“这女人给你喂了什么迷药让你和她结婚?”
“婚礼还有两个月,你的出席对我来说很重要。”区莉莉面对许克诗的讽刺,不怒反笑, 笑得柔和无害, 笑容像是发自肺腑般充满真挚。
许克诗怒视许承光:“你给这女人钱也算了, 你现在是不是老糊涂了?”
“你做晚辈的, 该叫一声‘阿姨’。我要和她结婚, 不需任何人同意。”许承光提高音量,眉头皱起。
许克诗又轻蔑地看了眼区莉莉:“她才比哥大几岁?你以为她看上你什么?她不就是贪钱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一回国就玩失踪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你现在——”
许克诗打断她父亲的话:“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害死了妈,你现在还要娶她进门?”
“你妈那件事是意外。这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许承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八卦杂志写得真贴切,‘临老入花丛’。”许克诗嘴角掀起嘲讽的微笑。
“你——”许承光抬起手,眼看着一个巴掌就要落下来。
“她刚知道我们要结婚,会生气也是难免的,”区莉莉匆忙起身,保养得宜的纤纤玉手落在许承光肩上,“给她一点时间。”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似极一个美丽善良的慈母贤妻。
但她不是。
许克诗悻然看着区莉莉——这女人不去演戏真是浪费。
她冷冷地笑了一笑,转过身,“咚咚咚”地走下三级阶梯,将这对姐妹和许承光抛在身后,一路穿过门厅,走上大理石楼梯,鞋跟扣在阶梯上,每走一步都发出极其刺耳的声响。
经过长长的走廊,“砰”一声关闭自己的房门,许克诗看向她的卧房。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她几乎已经遗忘这间房的模样。房子的装饰已经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只有床还摆在原来的位置。
看得出来,房间最近被人清洁整理过。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洗洁剂香味,红木衣橱内挂有三套崭新的浴衣,同时挂满了一排当季的服装。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许克诗走神了一会儿,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她脱下衣服,进入浴室,踏进淋浴间,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滴倾泻下来,水蒸气漂浮在宽敞的浴室内。
洗完澡,她瘫在柔软的床上,四肢伸展开来,感到头皮一阵阵发疼。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手袋里的手机,快速在界面上敲打出几个字:我到家了。明早来找你?
她点击发送给她哥许克狄。去年哥哥来伦敦看她后,他们兄妹俩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
没多久,手机响起来,只见许克狄回复:
还记得有我这个哥啊?我现在人在机场,去英国谈项目,4天后回来再聚。
翌日上午7点。
许克诗走下楼梯,来到饭厅门口。许承光正独自一人坐在饭桌边。
见到女儿,许承光对云姐说:“把这碗粥重新热一下。”
姓区的女人不知闪去哪了,没见影子。
许克诗向着云姐说:“等下直接拿到我房间。”
“饭就要在饭桌上吃。”许承光说。
“是啊,还是坐下来吃吧,昨天许先生知道你要回来后,就让我们熬你最爱吃的鲍鱼鸡粥。”云姐说。
许克诗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不发一语。
“我知道结婚这件事,一时间很难让你接受,你就当爸爸不想一个人度过以后的日子,行吗?”许承光放下手中的财经报纸,语气比昨晚缓和了不少。
“区莉莉自身很有问题,你为什么就是要被她骗?”
“我从来不会看错人,是你对她有偏见。”许承光说话时并不看着女儿的眼睛。
“她二十几岁就打着进我们家门的主意,你说这样一个人没问题?”
“为什么我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你非要揪着以前那些事不放才行?”许承光的声音听上去有着少见的疲惫。
……
最后,父女俩这顿早饭又是不欢而散。
2小时后。
东岛,臣石谷。
阳光明媚,冬风瑟瑟。
片片薄薄的浮云堆积在天边。
“就停在这里。”许克诗对司机炳叔说。
炳叔看着后视镜中的大小姐,脑中浮现的却是她小时候的身影。他忆起当年他赶赴伦敦,亲自接许克诗回国参加葬礼时——她当时彻底崩溃的模样……
许克诗没等炳叔下车,径自踏出车外,砰的一声关闭车门,踱步走上延绵的灰色石阶。
这里是一片坟场。植被郁郁葱葱,蝴蝶振翅,飞鸟鸣叫,这一切欣欣向荣的大自然景象却无法为此处带来一丝生机。
许克诗来到母亲坟前。
今天不是她的生祭,也不是她的死祭。但她漂泊海外多年,一直没来看望母亲。
刺目的阳光从云层的空隙中洒下来,照亮了墓碑上相中人的面容。
母亲葬礼当天的记忆已随着时光流逝而变得模糊,苍白,褪色。
眼泪已经在多年前流尽。
她弯下身子,将一束百合花放在坟前。
照片上母亲的面孔仍然年轻。她有着温婉的轮廓和秀丽的五官,连眼神都是那么温柔。
墓碑干干净净,周围的植被、草丛高度齐整,坟前摆放着几个小巧精致的花坛。
很明显,有人定期打理母亲的坟墓。大概是许承光安排人做的。
许承光托人照料坟场,可这不代表他还深爱母亲。讽刺的是——他即将和一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结婚。
她安静地、叹息地、冰冷地站在坟前,久久不动。
当她到达许承光办公室时,偌大的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许先生在开一个会议,请许小姐在这里等等。”一名秘书说道,脸上堆满了笑容。
许克诗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从书包里掏出模拟卷和笔,翘起二郎腿,开始奋笔疾书。
随着时间的流逝,黎卫德葬礼上的灰色画面在她脑海中渐渐变淡。沉重繁杂的学业占据了她生活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学校里隔三差五就会发生一些新鲜有趣的事,她始终正当年少,悲伤的记忆在慢慢褪色。
黎仁轩也成为过去一道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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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一张数学模拟卷后,她将卷子塞进活页夹中,又掏出英语练习册。这时,许承光办公室的玻璃门被秘书打开。
她从练习册上抬起头,只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走在父亲身后,手里捧着一个黑色文件夹,与他一同进入办公室。
这年轻女人是当时二十五岁的区莉莉。
她上身穿着镶银色小纽扣的无袖白衬衫,白皙的颈项上戴一条简洁的细链;下身穿一条优雅的黑色包裹式西裙,裙摆长度刚好没过膝盖。
这一身典型的女性职业套装将她苗条玲珑的身材完美展现出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干练气质,同时,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知性美感。
许克诗放下二郎腿:“可以去买球服没?”
她的个子长得太快,4个月前买的球服已经不适合她如今的身形。
“在等一会儿,爸爸做完事就陪你去买。”许承光说着,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
许克诗乖乖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