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啊!当即,罗天运就做出调整,指示古庆明,不要只顾着陪调查组,两头跑,两边都重要。古庆明显然不大情愿,他的想法自然跟罗天运不同,如果说罗天运是站在整个吴都立场上考虑问题,古庆明则更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这两天古庆明把全部精力放在省府秘书长彭易源身上了,彭易源成了他又一根稻草。罗天运嘴上不说,心里却再是明白不过,古庆明处处在运作自己,为自己谋划。
罗天运不得不发火,他冲古庆明说:“两边都是工作组,都是省领导,你这个常务副总经理,不能挑肥拣瘦吧?”话到这份上,古庆明才跑来,应了一番景。不过古庆明和马宁克都清楚,大家都是为路鑫波在办事,倒也容易和谐。而李惠玲的到来,就让马宁克更加被重视一般。
现在,罗天运来了,马宁克就发现这戏不好玩了,而且也被演得太重、太沉,至如接下来会演到什么程度,马宁克竟然也失去了把制的方向了。
罗天运来给马宁克敬酒,不是跑来应景的,是跑来重新认识马宁克的。这个被他忽略过的人物,罗天运想好好认识一番。
包厢里烟雾缭绕,每个人脸上都染满酒色。看得出,刚才古庆明在酒上并没有客气,热情到家了。居然让这帮人如此放开量来渴,大约只有古庆明做得到了。要是高发利在这里,估计马宁克也不敢这么放开喝吧。
特别是陈刚,灌得眼都直了。罗天运进去时,陈刚正抓着开发区女老总盛春芬的手,头几乎要抵到盛春芬颤丢丢的酥胸上,那样子半点大教授的德性也没有。盛春芬喝的也不少,古庆明敬酒,她不敢不喝,再说了,这个陈大教授看上去真的很牛气冲天一样,大家都看他的脸色,有他如此罩着她,她的酒自然就喝得有些多。整个脸蛋红扑扑的,看人的目光有点直,也有点迷蒙,那是女人进入状态后的一种表现。盛春芬一只手搁在陈刚腿上,另一只手,跟陈刚亲昵地握一起。嘴里忽尔叫着教授,忽尔又叫着大哥。显然大家全放开了,而且状态好象正佳一样。
罗天运在内心暗自叫苦,不过还是扫了大家一眼,大家纷纷起身,马宁克眼尖腿快,第一个走过来跟他热情打招呼。罗天运发现,陈刚没动,怀里半偎着的盛春芬想起身,被陈刚狠狠一把拽住了。这个动作刺激了罗天运,罗天运扭过目光,跟马宁克热情寒喧。
“真是太辛苦了,大董事长这么忙,还专程来看望我们,让我们倍感荣幸啊。大家快鼓掌,欢迎大董事长的到来。”马宁克果然热情地招呼着,好象他才是吴都的主人一样。包房里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盛春芬还夸张地叫出了一声。
罗天运也融入到气氛中,故意兴高采烈地说:“您秘书长到吴都,我哪能不陪,可惜啊,这次机会不好,不能专门陪你,只能过来给诸位敬杯热酒,表表心意。”
“哪能让大董事长敬我们,大董事长如此关心我们,理该我们敬才是。梁处,快拿酒来。”省府秘书处梁辉处长应声捧起酒杯,马宁克要给罗天运敬,罗天运哪里肯。一旁侍候着的高发利不依,他知道罗天运在那边已喝了不少,不能再多了,挡驾似地说:“先让董事长跟各位敬吧,秘书长您是客人,怎么能让您先敬呢?”
“你这什么话,今天这酒必须我先敬大董事长。”马宁克故意装醉,酒场装醉是一门学问。谁装在前,谁占优势。高发利急了,他了解马宁克的酒量,双方围着谁先敬,较起劲来。酒这东西,不喝,大家都是谦谦君子,喝了,说话做事就没平常那么灵活。马宁克楞是不给高发利面子,酒瓶抓在手里,说今天要是给大董事长敬不了这杯,他这个秘书长,可就太寒碜了。
一直不说话的陈刚也站起来起哄,争来争去,罗天运没有办法,毕竟人家来自上面,如果是平常,他相信马宁克不敢这样的,可今天,只能认倒霉。结果,他被马宁克硬性敬了两大杯。马宁克也没失礼,同样喝了两大杯。他正要落座,一旁的凌波波过来了。
“既然秘书长敬了,我们都得给大董事长敬,谁让我们是来自一个战壕里的呢。大董事长您就体谅一下吧,也给我们一个跟上级靠拢的机会。要不我先喝,女士优先,大董事长只要不放我鸽子就行。”说完,抓起酒杯利落地喝下去两大杯。这可把罗天运逼住了,看一眼高发利,高发利忙会意地抓过杯子,要代酒。凌波波轻轻摁住高发利手:“不好吧,如果高秘书长想喝,等下我们连碰二十四杯。”
这话说的,带了火药味。罗天运呵呵一笑,轻轻推开面前的高发利,非常和蔼地说:“我喝,美女的酒,我当然要喝。”手上动作也较了劲似的,抓起酒杯,没怎么犹豫就灌了下去。这四杯下去,罗天运就知道自己顶不住了。酒量是随场合的,场合好酒量就大,可眼前这场合,显然不是他想要的。再说当大领导的,什么时候实打实喝过,敬酒不过是一种姿态,一种风度。领导随意我喝干,这是酒局规则,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今天这规则完全变了,局面完全不利于他。他想匆匆应酬完,抓紧离开。哪知陈刚又站了起来,这只老狐狸,果然在玩虚的,刚才身子都坐不直,这阵却笔挺地站他面前,说出的话是他从未听过的。
“这次下来,不但给吴都带来诸多不便,还惊扰了董事长、总经理,连着跑来慰问我们,我这个教授,实在担不起啊。我只能拿酒表示心意,这样吧,我是波波的导师,波波喝了两杯,我加倍,喝六杯,董事长不强求,随量,怎么样?”
在一旁的古庆明一听这话,马上兴奋起来,对着陈刚说:“可以啊,教授必须喝干,董事长随量。”
罗天运愤怒地瞪一眼古庆明一眼,他话太多了,当然了,这种场合,古庆明又怎么会放过罗天运?陈刚是谁,岂是你随便糊弄过去的?酒场有时候是交谊场,有时却是真正的战场,官场中人在别处来虚的倒也罢了,在陈刚这种人面前来虚的,会出事的。未等他说什么,陈刚已把六杯喝干,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意思是说:“大董事长,该你了。”
罗天运心里暗暗叫苦,真是自讨苦吃啊。他怎么就要跑到这里来观察什么马克宁呢?结果又忽略了陈刚这只老孤狸,白洁和孙紫娟还有高发利围了过来,他们显然要替罗天运代酒,但是这个时候,罗天运是断然不能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代这个酒的。这一帮人联起手来捉弄于他,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能输给他们。
罗天运把六杯全喝下去了,李惠玲和古庆明全傻看着他,认为他会当场出丑,可罗天运没有,他硬是强迫自己的胃把这些可怕的酒全部装下去。他很有些大义凛然的悲愤,十条人命还躺在冷冰的冻库里,可这帮人却可以如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如此狂喝,猛喝着。一如彭易源一样,几场火灾算什么呢?几十条人命又算什么呢?酒没喝好,人没陪好,才是地方领导们的错。
罗天运在六杯酒下肚后,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悲凉感。这就是官场,这就是所有人羡慕、削尖脑袋往进钻的官场吗?
这不是罗天运要的结果,更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可是他必须去面对,必须去看,甚至必须与狼共舞。
没有哪一种悲,比看清楚了狼的本来面目,还得坐在一起握手言和更悲的了。这个夜晚,如刀刻一般,铭在了罗天运的内心最深处,他记住了,也记下了这帮人的面目!
马宁克倒不是成心想灌罗天运,对罗天运,他还是从内心很有些敬畏的。这个人与其他地市州的董事长不一样,究竟不一样在哪里?马宁克也在捉摸着,他其实不想和罗天运把梁子结深。可陈刚和凌波波仗着路鑫波的势,天不怕,地不怕。
罗天运吃亏吃在了陈刚身上,跟陈刚喝完六杯,陈刚马上变得有礼貌,热情有加地将他请到主宾位上,而且声明再也不容许他人敬酒。罗天运以为陈刚不想再嗜酒,哪知他是一个人独霸,要跟他猜拳。罗天运当然不干,他还没到这地步。可陈刚哪里肯放过。罗天运见过不讲规矩的,但从没见过像陈刚这样霸道而又不懂规矩的,这天他是毁在了陈刚身上,这人喝起酒来,如同诬赖。可这样的人,却深得路鑫波的宠,这一点,罗天运清楚得很。不得他陈刚仗势,他敢在罗天运面前这样吗?
罗天运在内心冷冷地笑着,但是他今天会把一切装下,忍下,放下,尽情地陪着马宁克和陈刚。
离开吴都大酒店时,已是夜里十一点二十。罗天运头痛欲裂,两边场子喝的不是同一种酒,调查组那边喝的是茅台,这边喝的五粮液,这倒也罢了,对他来说,喝什么早已无所谓,当官数十栽,早已久经酒精考验,关键是心情。他们有个毛病,跟官职高的人喝,怎么也不醉,哪怕让人家抓着鼻子灌,也不醉。就是不能让官职低的人拿酒找平衡,今天这酒,喝的不顺,也喝得极为不爽。罗天运就被马宁克和陈刚欺侮了一回,还有彭易源,表面他倒是没喝罗天运的酒,可他的话味放着,这酒能不往死里去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