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遥被困在大梁的这些日子里,他心里到是比起以往平静的了许多,毕竟这里仍然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可是张雪灵一直担心苍樾会对他不利,终日愁眉不展,张翼遥却只能宽慰她,说这世上最不希望他死在大梁的就是苍樾。
即便如今柔然的权柄他交给了穆之恒,可是他依旧是柔然王,若是他在大梁掉了一根头发,柔然必会同大梁反目,那苍樾可算是得不偿失。
树敌并不是苍樾想要的,按他的话来理解,他只是想有一个能够同东秦相互制衡的筹码。张辰祈是暴露了苍樾的野心,可是也同时让苍樾很是担忧,他如今已宛如一个疯子,若是他为了杀死自己同张翼遥同归于尽,岂不是要乱了大梁。
萧兼默知道苍樾的行径第一个便是反对,留着张翼遥只会让大梁置于险地。
“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的后果?你太一意孤行,翼遥的处事方式你还不清楚吗?他之所以敢一人回到大梁便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他说要走……我们便该放了他。”
苍樾一怔,“若是放了他,他回了柔然……那东秦女帝若是拿阿福威胁他,我们当如何?”
“苍樾你好糊涂,他便是算准你会将他困在大梁,这只是做给我们看的牌,若是以往我们亦可晓以大义同柔然暗中结盟,可是眼下东秦的女帝登基之后所有的建国之策都是针对大梁,相反他们处处都在巴结柔然,先是送了粮食,又送了书籍,我们呢?不仅将柔然的王软禁起来,把柔然硬是摆在摆在我们的对立面。”萧兼默皱着眉头,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
“我就不相信,他们柔然会不管他们的王上,硬是要和东秦结盟?”苍樾依旧不肯死心,当即反问道。
萧兼默竭力克制着脸上神情,不至流露出怒意,“我怕,翼遥为了促成柔然和东秦结盟,会在大梁自缢,”
苍樾猛然惊醒,原是他一直不着急去抓拿张辰祈是心里有了这种打算,他回大梁来果然不是平白无故的来看什么瑜王妃母子,若是真如萧兼默所说,他绝不会轻易离开,便是死也会选择留在大梁。
“我这就送他回去……”
“没用的,如今柔然怕是已经通过青帮知道了张翼遥的处境。”
“好计谋,便是我如何也想不出这种歹毒计策,他竟将我设入圈套,实在可恶!”
苍樾心寒,觉得张翼遥不顾及他们这些年的感情,也不顾及这大梁百姓,可是他又何时顾忌过张翼遥呢?
住在长公主府的张翼遥,越发的清瘦,他身上残余的毒,已经清不掉了,如今他的腿已经不能如常人那么般行走自如。
“翼遥,你先吃些东西,昨儿梁皇给送来了好多药,说是希望你早日能够好起来。”说着张雪灵便命人熬好了粥端到了张翼遥的面前。
张翼遥摇了摇头,“他是怕我死了,只是可惜……我身上的毒已经渗入骨髓,没得救了。”
“你难道不等等萧谨奕吗?他一定有办法救你的。”说着张雪灵竟梗咽了起来,眼睛红红的,可怜这苦了半生的弟弟。
“他来又能如何?很快青帮的帮众就会从大梁撤出去,大梁国土内所属的粮、桐油、布匹以及水运商船,统统都会顺着河道,运至柔然。”
“这么说,你要对大梁赶尽杀绝?”
张翼遥眯着眼睛笑,其实也也谈不上赶尽杀绝,只是他已经不打算给彼此留什么余地了,张翼遥此番出现在大梁就是要将大梁原本平和局面搅浑,要他们乱,只有这样柔然才有足够的资本同大梁谈条件。
很快一切都在暗中按照张翼遥的计划进行,青帮在大梁的势力庞大,很快便将储备的粮、物资源都一点点搬出了大梁,不过几日,大梁内的粮铺、油坊、布店都悉数关张,百姓更是因为缺衣少食而一下子慌乱起来,到是苍樾迅速将宫中物资调配到各个县郡,可是事情引起的骚乱还是让萧兼默有所惊觉。
这一日梁皇特意邀了张翼遥进宫叙旧,他隐约间见得……那梁皇此刻站在大梁权利的最中央,却好像和站在山峰之巅一样孤独。
张翼遥缓缓的转身,看见大殿中同样孤单站立的影子。宫人扶着他慢慢走上台阶来到他的面前。
“翼遥,我们好久没见了。”
“梁皇,今日与你的相见的早就不是当年的翼遥了……”
萧兼默叹了一口气,道,“柔然王,好久不见!”
“如今你我再见已然是身份不同,自然你我说的话也是不同。”张翼遥暗中所指,他是有目的而来,此番宴请也不单单是叙旧这么简单。
“我不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大梁的百姓是无辜,如今天下刚刚太平,我们不该在挑起战端,休养生息诸国安定,才是最好的结局。”
张翼遥微微一笑,眼神已然是一片空洞,那原本深不见的漆黑,如今已经变成一滩死水。
“我想我本意绝不是要和大梁为敌,柔然所处之地,正好迎着大梁,背靠东秦,只是可惜如今我国中的三座城池被大梁要了去,这三座城池所处之地,正是我柔然咽喉,我如今是夜不能寐,睡不安寝。”
萧兼默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他出兵助他攻下北魏时所得的三座城池,张翼遥果然是有目的,他冷声道,“若是不答应呢?”
“梁皇若是不答应,也就算了,只是梁皇要清楚了,你这朝中可还有我青帮的人,他们盘踞在各处,你早晚要铲除他们,说实话劳您动手实在是麻烦,不如我想个法子。”
“你敢威胁本皇,你要知道……那些人若是本皇一声令下便会悉数都被拿了去,到那时损失最大的就是你。”萧兼默不甘示弱,口气十分强硬。
“可是陛下,若是他们真的都拿了去,你可有人员补起空缺?”
张翼遥知道自己在赌,可是他也清楚这东秦这几年来人才凋零,之前张自清主持的科考皆是以钱谋私,选拔的人才根本都是无用之辈,有用的都是各帮安排在其中亲信,官商勾结,便是用的神不知鬼不觉。
“好……本皇要你手中的名单,我便把柔然的那三座都城换给你。”
张翼遥点点头,“名单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这些人中若是有徇私枉法的你大可抓了他们,可是若是正经做官的我恳请陛下放过他们一条生路,毕竟他们为大梁也是付出了心血,终归可以免去一死。”
“好,本皇答应你。”
“这样本王也就可以安心离开大梁了……”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冷的让人头皮发麻。
萧兼默从来不知道张翼遥是这样一个人,原是他曾经无法理解先皇在这个位置的所作所为,如今他像是懂了,只要坐上帝王位,心计、智谋都要不同于常人,是的,他还需要去争,去周旋,用自己的能力去维护去拼抢,他要同朝野上那些各怀心思的人博弈谋算,还是要在战场上和政见不同的人兵戎相向。
这一切都远比打仗要累上许多,麻烦许多。他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自己心情,他不想让旁人看出一个帝王的懦弱。
他将萧谨奕带回大梁,如今他成了东秦的战神,那个在殿上同人舌辩争雄的张翼遥,如今也成了柔然的大王。
一切开始时的摸样都不能被控制,所有的一切都在被命运左右,所有人在不恰当的时间相遇,在不恰当的时间离开,命运之手推着他们在走一条看不见归路的阴森血腥的路。
穆之恒在宫里批阅折文,宫外有人百里快马加鞭将大梁的国书呈到他的面前。
“王上可带了什么话?”
“王上口谕,大梁将三座城池归还,穆之恒当下派兵接管,不得有误。”
穆之恒听完当下跪倒在地,高声道,“吾王万岁万岁,臣下遵旨!”
他转身将这三座城池的印表交给站在一旁的顾晏,“晏王,你是王上的义弟……这三座城池就由你代王上接管。”
“可是……这么做怕是于礼不可?”
“晏王请放心,王上将你托付给我,也说明您是顾大人之子,甚至有意将柔然的天下交于你,这都是王上对你的信任,所以恳请晏王不要推辞。”
顾晏连声道,“这重任我实在担负不起,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切都还请穆相做主。”
穆自清摇了摇头,这几日夜观天相根本看不出任何好兆头,他只得低声道:“也好,现如今还是我来代劳,你慢慢学习,这一切都将是你的。”
顾晏心里清楚的,当初大哥让他来柔然唯一的目的就是监视穆之恒,以防他对东秦不利,害了阿福,张翼遥临走前将柔然的兵权悉数交到他的手上,如今他在柔然即便没有自己的势力,可是却有无法撼动的地位。
“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守住柔然。”顾晏心里道。
他们相视一笑,却又暗藏杀机,他们需要彼此,又在防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