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之恒久读了圣贤书,可是却不像一般的文人那般眼光狭隘、迂腐成见,他既然能在这乱世之中活着,除了以学问做天下,就是会审时度势,明旧礼,却有知人情。
他同吴定山、东方钰结为兄弟,是看中他义气为先,是当世豪杰,他们为百姓做的事比这四国的帝王做的还要好,他看重的是这些人的善意。所以他接受不了顾凡双为了一己私利,就将那方涵送上断头台,这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顾凡双不想给自己找借口,他轻声道,“之恒兄可知道如今东秦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形式?”
穆之恒回过身,示意兰欣退下。
兰欣见他们聊着便想先起身离开,顾凡双伸手将他拦下,道,“既然姑娘想寻一个良人,就要坐在这仔细听了,这些话有助你留在这个圈子里,姑娘要知道只是做一个侍琴的妾室你能得到的永远只是一时的安稳。”
“可是兰欣在这个地方久了,总是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的。就像适才二位说的话,兰欣就根本没有听见。”
顾凡双点点头,明显很是赞许,“给姑娘授琴一事,我应你了。”
“多谢公子。”
穆之恒如今是替顾凡双着急,他却如今不紧不慢,“东秦的形式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你要知道,既然你没有把握救下方涵,若是他把你招出去,你该如何?”
顾凡双连忙双手将琴捧到穆之恒的面前,“那就要看言寰言大人了。”原是他没有把握,可是如今他看见兰欣,忽然计上心头。
“那时间紧迫,我们还不去找言寰,若是那方涵禁不住鞭打刑讯,出了什么事儿,你的下场我不敢想。”
穆之恒到底是关心顾凡双,即便他对他做事的方法不是很认同,可是若是仅仅因为这些事儿就伤了这小子的性命,实在是他不忍目睹。
顾凡双冷声道,“之恒兄,此事断然不能着急,那方涵心里清楚得很,我活着他才能活,若是把我咬出来,他才是必死呢。”
刑部的审讯大牢里,方涵在上官谨的刑讯下,已经遍体鳞伤。
宇文绮来到牢中见到上官谨,便道,“怎么样,他说了吗?”
“看来这小子骨头硬的很,就是不肯说,不过不要紧,我们有的是时间。”上官谨是经历过沙场的人,带兵打仗最要紧的是耐心,他看着方涵的眼神,瞧出他已经快挺不住了。
“没时间管他了,韩王进宫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上官谨迟疑了一下,“我知道了,今儿早上碰见了。”
“那你也知道父亲要把我嫁给他的事儿?”宇文绮面色凝重,满目闪光。
“一切已成定局,我与你之间本就不可能,如今我只忠于君上,对于公主若他日你成为东秦的女帝,我依然我会效忠你,若是宇文翊成为新帝,我也依然会效忠他。”上官谨的话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在说话。
“上官谨你好糊涂,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躲的去了吗?为什么你可以沙场杀敌,对我却如此懦弱!”
“请公主自重,我要守护的不仅仅是东秦,还有上官家的百年,我家有老母,求公主放过!”
“上官家?你眼里只有上官家,你可有过我半分,你可想过我从未想当过什么女帝,我心里想要的只有你,我想和你打一辈子的仗,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上官谨伸手将抽人的鞭子递给宇文绮,“你这是干什么?”宇文翊绮不解的问道。
“我想告诉你,我不想打一辈子仗,我想天下太平,我想收起兵戈过些普通人的日子,你手中鞭子抽在旁人身上的疼,你自己不知道,若是抽在自己身上?”
上官谨不是不在乎儿女情长,但是他更在乎的是天下大义,谁能护的住东秦的天下,谁就是他的君上,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就是他们的王。
“你我如今早就不该儿女情长,你要知道这东秦的天下终归是你们宇文家的,这百姓也是你们宇文家的子民,你可不顾你父君,难道你就不在乎东秦的子民吗?”
上官谨的一连串的提问,把宇文绮问的哑口无言。
“公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可以回去了。”
上官谨转身进了牢房,他瞪着眼睛看着方涵,“说实话我对你还是有几分敬佩,你的文章确实写的不错,甚至有当年大梁郡王张翼遥的风范。”
“多谢上官将军夸奖,学生感激不尽。”
“我查看了你历来写的文风句法,此文明显与你往日写的大有不同,你若说出此文是谁写的,我会替你同君上求情。”
“我犯了什么罪竟用的着上官将军替我求情?”方涵呸了一声,冷声笑道。
“你看似实在为宇文翊争的东西,明眼人都知道是君上要给别人的,你大声在殿上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枉然。”
“是不是枉然,上官将军最清楚,否则我的择日处斩,为何会变成刑求逼供了呢?因为君上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那宇文绮即便军功在身,可是论治国她不行,我想这一点将军比我更清楚,没有一个君王会把天下交给一个这样的人。”
上官谨一拳打在方涵的小腹之上,只见他口吐鲜血,依然笑道,“没用的上官将军,我什么都不会说,我方涵确实是个小人,但是却不是个懦夫。”
“启禀将军,大殿下想要见方涵。”
上官谨心道,“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告诉他,方涵是重囚任何人不得相见。”
宇文翊站在刑部的门外,十二月陪在他身边,“大殿下,你为何非要见方涵,如今我们是不是应该避嫌。”
“躲是躲不过去的,其实正好……若是君上从方涵的手里得不到消息,下一步该奔着国学馆去了,我还有些事儿你不用跟着我了,你帮我买点东西给那段益言。”
“殿下,终于回心转意了!终于明白侧妃殿下的好了是吗?”
宇文翊转身笑着看着他道,“你这话说的,他好歹是我的侧妃。”话说完,他转身冷着脸阴沉沉的看着刑部的大门。
大半夜京基府邸连夜一众兵马,将国学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平日里都是些读书的学子,哪儿见过这种阵仗,他们一下就慌了。
“大半夜的这是干什么?”瞿馆长从屋子里面出来,眼见这四周的人都被从屋里拉出来。他心知大事儿不好。
“奉君上之命,查抄国学馆,一干人等都不要妄动,所有人都跟我去刑部。”京基提督霍鑫言罢一挥手,一群人都被带了出去。他四下看了看,对身边的人道:“你去找一个叫顾凡双的,大殿下有命此人要好生照顾,不得怠慢。”
顾凡双见提督府的来拿人,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到别馆去找穆之恒,“大哥,惊扰到你了。”
“看了这就是你想的办法,你封了国学馆,对方涵有何好处?”穆之恒披了一件外衣,伸手请顾凡双进了内室。
“这里面的人,每一个是干净的,想要找毛病还不是容易很,四等房的人对一等房的是怨声载道,一等房自持是世家子弟就横行霸道,这事儿难道君上就不该知道?”
顾凡双眼里闪的光,他从未有过如此兴奋,所有的事儿都按照他预料的一件件进展。
“知道了如何?”
“之恒兄,我要把选拔人才的权利放到天下人的手里?”
穆之恒微微一笑,眼神顿时变得柔和了起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此一来,就可以彻底打破血缘世袭关系和世族的垄断局面,朝堂之中会有更多新鲜的血液。
“想不到你心思如此之细又深谋远虑,实在令人不得不佩服!”
“你也知君上建国学馆的目的是为了东秦选拔人才,可是在四等房的所见,出身贫寒者根本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很多人才都被埋没,若是没有我的文章,那方涵你觉得他几时可以见到君上?”
穆之恒没有想到,顾凡双的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剑指朝堂,还顺道收拾了这帮窝在国学馆内相互勾结的所谓饱学之士。
“大哥今儿说的对,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去救方涵,因为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若是他挺不住招了,大不了我就陪他死。若是他挺住了……查出国学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君上才会清楚,方涵当真是为国设想的有识之士。”
“我是小看了你啊!”穆之恒摇了摇头,“想我读书这么多年,却也只是能着眼于前,实在没有如此长远的设想。”
“大哥过谦了,想当年拜读过你的文章,你看的是百姓,是苍生,而我则世俗的很,看的尽是朝局。我这没当官,竟不知为何会染上这等习气。”顾凡双不解的叹了一声。
“宇文翊那儿?”
“我进了牢房他就应该知道,下一步做什么了,今儿的事儿动静这么大,多半他一定会知晓,四等房的人此次会被关在一处,只要齐心协力我们一定会彻底推翻一等房的人,到那时我自然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