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初六,大梁国刑狱寺

寒冬飞雪,冰冷的牢房里冷的没有一丝人气,浓重的血腥气刺鼻的令人作呕。牢房里的守卫也冻的够呛,只能互相挨着靠着火盆取暖,偶尔喝上几口热酒算是解了乏。

“这都什么时候了……牢里的那位不会拖到年后吧!”张胡子摸了摸脸,低声道。

“谁啊?”

“大奸臣顾凡双啊!”

王班头心里一哆嗦,“拖不到年后,估计年前就能把他咔嚓了!“他一撇嘴道。

“他活该……死不足惜!“

“别让他听见!“

“就让他听见……大奸臣死有余辜,吾皇英明!这种人就应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再冷的天也抵不过顾凡双心,他冻的已经没了知觉,抬起头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墙,唯一能听见的是老鼠吱吱的嘲笑声,“吾皇英明!“他冷冷一笑,一个懂的利用人心,作践人心的人何尝不聪明,今日的结局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想不到要取他性命的竟是萧瑾瑜!

“或许在别人的眼里我不过是长着腿的财狼虎豹,可是在他萧瑾瑜的眼里……我却是为他打下江山的一条狗。“他清冷的放声大笑,可这笑声却透着愚不可及。

萧瑾瑜原本不过是一个皇子,母不详,出身低微,无论如何是论不到他来做这个皇帝的,而他顾凡双,是顾家长子嫡孙,朝中父亲也是国之栋梁一代忠臣良将。顾凡双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人人唾骂的奸佞之人。

是萧瑾瑜毁了他的一生,但凡是萧瑾瑜想要的,他拼了性命也要为他夺来。但凡是他反对的,就算是他的师长、好友,顾凡双也会毫不手软的痛下杀手。

在顾凡双的眼里,萧瑾瑜是与日月同辉,高高在上的神明,温文尔雅、贤德待人的一代贤王,他英俊潇洒举手投足便如仙人下凡,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一步一步利用着顾凡双,用他的手去洗净皇位路上沾满的血污,他一步步进入他温柔的陷阱,竟将自己的忠义之心抛弃的一干二净。

顾凡双为他招兵买马,暗中拉拢群臣,甚至不惜以色示人,利用一切手段,栽赃、陷害、为了斩草除根甚至诛杀敌手满门,残忍到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他踩着鲜血成为大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萧瑾瑜呢?他却成为了大梁的帝王,享受无上尊荣,万人膜拜!

再后来……他以为能够与他相伴到老,可是换来的却是自己结党营私,诬陷忠臣,贪墨河提钱银,罔顾百姓生命,那一笔笔一件件的死罪都历历在目。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这个曾经与他秉烛夜谈,同床而寝。甚至在顾凡双身染恶疾,冒着生命的危险衣不解带的照顾着他的人,“生不能一起,若是死了便随他而去。”话忧在耳畔,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顾凡双拼命的大喊:“我要见萧瑾瑜……我要见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天下人恨我、杀我……无怨无悔,可是你为何却要置我满门于死地!我父母何辜?幼弟何辜?我顾家满门何辜!”他的哭喊声在空旷的监牢里不停的回荡,可是能听见的却只有他自己。

“喊……什么喊?”胡子张双手交叉,叽叽歪歪道。

“我要见萧瑾瑜,我如今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是我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双目圆睁,瞪着牢监。

“你还敢瞪我……我早看你不顺眼了,你可知道……当年王大人一门忠臣却被你无辜害死,家破人亡,王家待我有恩……老子今儿就替他们讨一讨。“

牢房外的狱卒早早便准备好了,只听一声令下,众人便将顾凡双团团围住。

“顾大人,也论到我们好好伺候伺候你了!”一声粗吼顿时把空旷的牢房里撕开了一个口子。

“你们这群狗贼,我顾凡双几时论到你们欺辱!”他嘴上硬气,可是手脚竟被铁链死死锁住,任他如何挣扎也是无用,眼前境地只能任人宰割!

胡子张冷冷一笑,一把抓过顾凡双,冷眼道:“听说顾大人才学敏捷,‘功夫’更是了得,今儿哥几个不嫌弃倒是想陪您练练!“

顾凡双心中一颤,早早便从他们淫邪的目光里瞄到了欲望的恐怖气息。

“你们敢……你们若是动我,陛下绝不会饶过你的!”

胡子张连同几个狱卒,互相瞄了一眼对方,哈哈大笑,一张张恐怖的笑脸,阴森的笼罩在整个牢房里。

“也不怕告诉你,今儿便是有人吩咐我们好好伺候你的,把你伺候舒坦了……好送你上路!“

顾凡双突然紧紧抓着胡子张,拼命的大声喊道:“你胡说……他怎么会如此待我……即便他想我死,为何却叫你们几个来羞辱我!“他张牙舞爪,不停的摇晃着胡子张的双臂,手掌的力道扣在对方的肉里。

“啪——“一个耳光重重的打在顾凡双的脸上,他一个踉跄摔到不起,一颗牙混着满口的鲜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耳匡嗡嗡作响。

“别耽搁了……这事办了,我们好去领赏啊!“

一群人也顾不得廉耻,一哄而上,拼命的撕扯着顾凡双衣服,他的耳边充斥着他们的淫笑声,顾凡双隐约间看见牢房外有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

“萧瑾瑜!“他几乎是怒吼的声音,使尽全身力气拼命的喊叫,”到底是天下人要我死,还是你要我死……当年蕲州赈灾,你急需三百万两白银,我拦路堵截商货,烧杀抢掠、绑架勒索、无恶不作,我费尽心机替你筹措银两!我甚至为了你将翼遥逼到绝路……强取了他手中的封地予你囤积粮草,明知道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我之人,我为了你却辜负了他……”

“住口!”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冷的让人背脊发凉。

“你有什么资格提及翼遥?他虽然痴笨,可他却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你?猪狗不如!”

那些狱卒见说话之人忽然噤若寒蝉,慌忙间散到一旁,俯身跪倒在地,强权之下他们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指示。

顾凡双惊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愣住了:“怎么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你当然希望我死……可是陛下舍不得,自然要把我留下来。“

顾凡双满脸的惊异之色,这个平日里跟在自己身后的庶弟,一生都唯唯诺诺的顾晏,今日却好像变了一个人!

“你居然和萧瑾瑜……“

顾晏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的笑透着无奈、透着凄凉:“你是吃惊呢,还是替我高兴!论计谋、论相貌我顾晏又怎么会不如你,你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宠爱,身为家中嫡子便不把我们几个兄弟放在眼里,却不想今日竟会落到我的手里!”

“顾晏,我可是你的亲生大哥,试问你出生后护着你、照顾你的都是我,几个弟弟我待你最好,教你读书识字……”

顾晏又一个耳光打在顾凡双的脸上,“住口……那都是你的施舍,你的计谋……你若真的护我,又怎么会任由我在府里被人欺负。若不是你有心借助张相国的势力,偷龙转凤的拿我去做交换,我又为何会嫁给一个男人,你明明知道张翼遥喜欢的人是你!我忍受你给我带来侮辱度日如年,是翼遥帮我度过了最痛苦的日子!“

顾晏的这番话竟叫顾凡双变了脸色,当年若不是顾凡双以‘色’蛊惑张翼遥,诱他不轨,又假借私会设计他和顾晏苟且,张翼遥虽痴笨,可是不糊涂……,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顾凡双利用,逼的他不得不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你利用了翼遥的善良,你太了解他了……你明知道不管‘通奸‘一计是否成功,他都不会弃我于不顾。”顾晏说到这竟有些哽咽。

“翼遥他应该很恨我吧……”顾凡双低下头,冷冷的笑道。

顾晏阴鸷眯眼,薄唇缓缓滑动,忿恨道:“恨?我倒是希望他恨透了你!最可气的是他对你一片痴心,他到死都念着你,可你却根本没在意过他的生死,他病榻缠绵我与你书信,他苦苦等你你在哪儿里?“

“是萧瑾瑜……他将你差人送来的书信偷偷藏了起来,当我知道的时候翼遥已经……“

“多说无益!今日我便是要代替他好好看看你的下场。“

顾凡双没想到此时自己那颗被鲜血和权利麻痹的心,还能为张翼遥隐隐作痛。他的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一样,唯今生他最对不起的人便是那张翼遥,儿时的情谊竟被自己利用的丝毫不剩,一切的一切都只为成全自己的利欲熏心。

顾晏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索性抬起脚猛地将他踢到在地,冰冷的地面,犹如腊月寒冬的湖水,钻入心扉,满是泥土腥臭的鞋底狠狠的踩在他的脸上。

“可是我不明白,就算你因为张翼遥恨我……可是父亲何错?他可从来没有苛责过你!你为何不求情救救他……”

血染长街,顾家满门被斩,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任他如何哭喊嘶叫都没人理会,萧瑾瑜冰冷的眼神,丝毫没有怜惜,曾几何时他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治国之道,上忠君爱国,下体恤百姓,可是他竟然为了什么可笑的爱情,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