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病房内,顾雪莹站在一旁,担心地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美丽女子,护士正在给她挂上输液袋,调整着点滴的流速。
门外有人匆匆走进,顾雪莹转过头去,朝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问道:“翌臣,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她到底是怎么了?”
匡翌臣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几张化验结果报告,修长干净的手指习惯性地扶了扶戴着的黑框眼镜。
“她背后有伤,应该是缝合不久的新伤,有轻微发炎的症状。”
顾雪莹有些惊讶,望向匡翌臣清俊的眉眼:“那伤势……严重吗?”
“不严重,”匡翌臣嗓音清越,有春风拂面之感,“我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缝合得很好,只是需要做消炎处理,不过有点麻烦的是,她怀孕了……”
“什么?”这一下,顾雪莹是真的惊到了,那对俊俏的杏眼瞪得圆圆的,“你说她……她怀孕了?”
匡翌臣点了点头:“因为她有孕在身,所以我特意调整了用药,对孕妇用药要十分小心,否则很容易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顾雪莹小嘴微张,却一时说不出话来,转头向病床上的鱼羽儿看去,心中思绪凌乱。
匡翌臣也扭头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即使她紧闭双眼,但那惊世的美貌还是十分震撼人心。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个这样的朋友?”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女人,黑框眼镜后的明朗眉目顿时柔和了几分。
顾雪莹还未从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答:“她是我在C市认识的朋友,两年多未见过面了……”看着鱼羽儿苍白憔悴的面容,微微摇头,喃喃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
“详细的检查报告还没有完全出来,不过她身体十分虚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和调养。”匡翌臣看着顾雪莹,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会吩咐人特别照看她。”
顾雪莹转头看向他,感激地笑了一下。
“折腾了这么久,你还没回去看小念吧?”男人嗓音温柔地问道。
顾雪莹点了点头:“从C市回来,直接就来了医院,还没回过家呢。”
“那你快回去吧,小念眼巴巴地等着你回家呢,昨晚睡觉前就已经在念了。”
顾雪莹闻言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向昏睡中的鱼羽儿。
“你放心,如果她醒过来,我立刻就给你打电话。”
顾雪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交给你了。”
“Noproblem!”匡翌臣笑着应道,唇红齿白,笑容干净清爽。
顾雪莹一路思绪万千地赶回家中,走进家门,一眼便看到那个坐在客厅地板上玩着电动小火车的小小背影,保姆宁姨坐在一旁的小凳上,正在给他一勺一勺地喂着香蕉泥。
“顾小姐,你回来了!”宁姨扭头看到她,笑着招呼道。
“妈妈!”坐在地上的那个一岁多的小男孩转过头来看到顾雪莹,立刻露出了笑容。
那难得一见的笑容,让顾雪莹有片刻的恍惚,脑海中晃过一个冷漠至极的身影,她连忙摇了摇头,蹲下身,迎接那个向她跑过来的孩子。
“小念,”一把抱起自己的儿子,顾雪莹在他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是不是想妈妈了?”
那张小小的却出奇冷峻的小脸上,重新恢复了一贯的高冷,刚才的那一瞬间,只是他难得一现的真情流露,现在被顾雪莹抱在怀里,踏实满足,便又恢复了惯常的姿态。
顾雪莹早就习惯了儿子这般习性,不但不跟他计较,反而还越是喜欢逗他。
“看样子,小念不喜欢妈妈回家,唉,那我还是离家出走吧。”
说着,就要作势放下儿子,可小家伙却小手一缠,紧紧抱在了她的脖子。
顾雪莹抿住唇边的笑意,故作伤心地说道:“小念如果不想妈妈走,那就主动亲亲我,要不,我就会认为你是不想要我了。”嘴角一瘪,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来。
沉默高冷的小家伙蹙了蹙眉,抿着小嘴想了想,终于将软软的唇瓣贴在了妈妈的脸上。
“不行!得亲嘴。”顾雪莹撅起小嘴示意儿子。
小家伙眉头紧锁,有些嫌弃地看着这个幼稚的妈妈,终于勉为其难地跟她嘴对嘴地亲了一下。
顾雪莹心中大悦,顿时笑了开来,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弄得高冷嫩娃招架不住,挣扎着想要逃离她的魔掌。
宁姨在一旁看得好笑,一边收拾着玩具一边说道:“这孩子,只有你能对付得了他,换了谁也别想他能主动亲一下。”
顾雪莹笑而不语,放开儿子,由得他躲到一边去玩耍,看着他蹲在那儿玩玩具的小小背影,脑海中又闪过那个冷冷的身影,不由闭了闭眼,眨去那个不该存留的影像,随即便想到躺在医院里的鱼羽儿,心里有许多疑惑,但似乎又能勉强猜得到真相,只是……是不是跟他也有关呢?
陪着儿子一夜安眠,早上起来陪着他吃了早饭,把他收拾好之后,就交给宁姨照顾,自己则赶去医院上班。
这家医院是G城最有名的私立医院,不仅仅因为它的创办人——匡谨严,是国内最权威的肿瘤科专家之一,还因为他那个继承衣钵的儿子——匡翌臣,留美归来的医学博士,在肿瘤研究方面也大放异彩。
所以这家医院在G城赫赫有名,尽管收费高昂,但仍深受信赖。
顾雪莹所学专业跟医院根本沾不上任何边,能在这家医院的档案室工作,完全是因为匡翌臣的关系,两年前正是因为他的帮助,她才能在G城有了安身之处。
脚步匆匆,心里牵挂着鱼羽儿,打算先去档案室报个道,就立马去住院部那边看她。
出了电梯,还没走到档案室,匡翌臣的电话就打来了,她连忙接通,立刻就问:“是羽儿醒过来了吗?”
“不是,她还没醒。”匡翌臣一贯清朗的声音似乎有些低沉,“是她的详细检查报告出来了,情况有些……不太好。”
顾雪莹心中一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检查结果显示,她血液中嗜伊红性白血球指数很高,尿酸与血中酵素的指数也异常。”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专业术语,能不能简单一点,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雪莹心急道,心中顿感不安。
匡翌臣在电话那头轻叹了口气:“莹莹,你应该知道我是研究什么的。”
顾雪莹愣了一下,随即便感到一阵寒意袭遍全身,顿时僵住,张着小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
爱莲别苑,“清莲居”。
盛中泽站在那个斗橱旁,默默地凝视着那个最大的相框,那个温婉清雅的身影,深深嵌入到他深邃的瞳眸里。
伸手轻轻抚摸着相框中的窈窕倩影,抿成一线的薄唇扬起微微的弧度。
“清莲,你曾经无比欣赏我的胸怀大志,甚至给我们的孩子都赋名以凌云壮志之意,可是后来,我却让你越来越失望,对么?”
深情眷恋的眸底泛起悔痛的波纹,不由轻轻地闭了闭眼。
他已记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满腔的雄心壮志,渐渐变成了怎么也无法餍足的勃勃野心,越来越张狂肆意,慢慢地忘记了初心,忘记了牵挂依恋着他的爱人与家人……
“爸……”
盛飞鸿从外面回来,听说父亲在家,于是直接找来“清莲居”,她就知道父亲一定是在这里。
盛中泽睁开眼,抿了抿薄唇,头也不回地问道:“找到了吗?”
盛飞鸿扯了扯唇角,心中仍有些不甘不愿,但还是回答道:“线索中断了,要想找到恐怕没那么容易。”
盛中泽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鹄儿不仅仅是盛世亚洲区总裁,最重要的,他是你弟弟,多用点心吧。”
盛飞鸿愣了一下,急切地辩解道:“我怎么没用心?但这样找一个人几乎像是大海捞针,十分不易,飞鹄手下有个十分厉害的黑客组织,用了最先进的寻人手段,到现在仍是一无所得,我所用的只是人力,那就更难有所获了。”
盛中泽又是一阵沉默,凝着相框中的美丽倩影,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你尽了力就好。”
盛飞鸿微微一怔,看着父亲的背影,竟感觉到他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苍老之态,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难受。
“爸……”
“我要回一趟J国,”盛中泽嗓音沉缓,眸底仍缱绻着相框里那道纤纤身影,“鸿儿,照顾好你弟弟。”
盛飞鸿从父亲温和的声音里,明显听出与以往的不同,娇艳的红唇微微牵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
J国。
季北寒站在客厅那组沙发前,双手抄在裤袋里,默默地看着电视里播放的一则轰动全国的新闻。
电视屏幕上,是一场十分正式的新闻发布会,发布会的那个绝对主角,身形挺拔地站在放满话筒的演讲台后,尽管两鬓斑白,却仍然高大英俊,气质尊贵不凡,丝毫不显老态。
台下挤满了激动又兴奋的记者,这是J国总统大选史上前所未有的爆炸性新闻,所有的记者都拼尽全力,挥舞着手臂示意,想要获得钦点提问的机会。
季北寒眉目沉郁,静静地看着电视里的盛中泽,听着这个竞争对手沉稳淡定地回答着记者的提问,忽然觉得他其实已身具领袖风范,如果由他来做总统,应该会做得很好。
“盛先生,这次的总统大选已接近尾声,你获胜的可能性非常大,可是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宣布退出竞选,请问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和原因?”
一位女记者被幸运选中,立刻站起身来发问道。
盛中泽面色淡然平静,深沉醇厚的嗓音不急不缓,从电视机的音箱里传出来时,还带着一缕极有魅力的磁性。
“竞选总统,本是为实现我的一个理想,但当我的家人因此而受到严重影响时,在总统之位与家人之间,我当然是选择家人的平安。”
女记者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迅速地问道:“请问盛先生的家人究竟受到了什么样的影响?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威胁?是因为这次大选的缘故吗?”
盛中泽微微一笑:“对不起,这个……无可奉告。”
季北寒不由紧闭了下眼睛,当他得知,他的竞选团队竟贸然使出这样恶劣极端的手段时,真是说不出的愤怒,甚至心生退意。
一场总统大选,党派间为了竞争,手段花样百出,本也无可厚非,但伤害人命,罔顾律法,岂是一国之领袖该有的行为?
如果不是助理告诉他,此次行动并未成功,也未伤及人命,他真的会一怒而退。
已对他心性十分了解的助理,知道鱼羽儿在他心中的位置,哪里敢告诉她受伤的事,所以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看着电视里新闻评论员对这场新闻发布会的种种评论猜测甚至预测,季北寒忽然清楚地意识到一个既定的事实,不管他争与不争,从现在开始,他都被迫地站上了风口浪尖,不由吸了口气,再次闭上了有些疲惫的双眸。
羽儿,羽儿,你一定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你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