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羽儿抿了抿小嘴，担心男人说着说着又要激动生气，软了声音说道：“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黑眸盯着认错的小女人，心中无奈之际又有些心疼，盛怒之后，他已渐渐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心生那样的想法，其实都是为了他着想，为了他，她宁愿不要名份。

“过来，”他稍稍放柔了声音，“该睡觉了。”

小女人却扭捏了一下：“我还没洗澡换衣服呢。”

“那就不洗了。”

“我不……”

男人叹了口气：“先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再去洗。”

小女人终于慢慢走过来，在他身旁躺下，立刻就被他圈进怀里。

盯着他平缓起伏的胸膛，还是心疼担心，小声问道：“还疼吗？”

男人闭上眼睛：“不疼了。”

“真的？”

“真的。”

小女人终于稍稍放下心来，也闭上了眼睛。

“笨女人，小脑袋瓜里不知在想些什么。”男人忽然说道，带着怒其不争的语气，“明明都听到了我说的那些话，还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就一点都没为我说的那些话而感动？”

琉璃般的美眸睁了开来，澄澈透净中，泛着滢滢波光……他说，她是他这辈子认定了的妻子，他说，这一生，非她不娶……这个男人当着他父亲的面，对她许下一生的承诺，她怎么可能不感动？

一滴泪忍不住地自眼角滑落，慌忙侧了头埋进他怀中。

“对不起！”闷在他怀里的声音掩盖了那一丝鼻音。

盛飞鹄心房处一抽，又蹙了眉头：“你对不起什么？”

小脸仍埋在他怀里，小手伸过去环了他的腰：“很多事……都很对不起。”

男人心疼得直颤，手臂一紧，将女人紧紧拥在怀里，咬了咬牙，硬着声音。

“以后不准再跟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只能是我对你说。”

如果不是那么残忍又不堪的开始，怎么会给你带来那么多的痛苦伤害，如果不是因为我冷漠又无情的家人，怎么会让你遭受那么难堪的羞辱，这个世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男人红了眼眶，抿着薄唇，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埋下头，亲吻女人柔软清香的发丝。

女人轻轻嗯了一声，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静静相拥而卧，脉脉无语凝噎。

“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以后还会面对什么样的磨难，鱼羽儿再也不愿去预想，她只想好好地把握住现在的这一刻，因为这一刻，她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

盛飞鹄出院后没有回爱莲别苑，直接住进碧落园，对鱼羽儿来说，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状态，男人每天上班下班，而她则在家里洗衣做饭，唐婶和晓兰仍然赶过来帮忙，老吴也依然是她的专属司机。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过上几天，根本就不敢再去想将来的事，只担心着男人的身体，怕他太过劳累，怕他不小心动到伤口，成天在家为他担惊受怕。

“这么担心，干脆重新出山，再来做我的私人助理？”男人在微信里不以为然地调侃。

这一次，鱼羽儿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真有些动心了，能够随时陪伴在他身旁，就不用再这样牵肠挂肚，可是她去了什么忙也帮不上，顶多就是帮他煮杯咖啡整理一下文件，反而还顾不上家里的事，这男人又有怪癖，不让女仆洗他的内裤……想了想，还是算了。

“那就乖乖在家待着，陪袁莎莎逛逛街喝下午茶，然后等我下班，对了，今晚我想喝罗宋汤，你很久没做给我吃了。”

鱼羽儿小嘴抿了笑意骗他：“唐婶又给你炖了猪心汤呢。”

那边立刻回复过来：“让她端回去，谁再敢提猪心汤，我就跟谁翻脸！”后缀一个怒火中烧的表情。

鱼羽儿笑得不行：“谁让你心不好的？”后缀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盛飞鹄直接语音回复了过来：“鱼羽儿，你又想气我是不是？”

女人撅了小嘴，赶紧回复过去：“好啦，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软软的声音顿时柔了男人的心：“乖乖的，去睡会儿午觉，然后好好地煮碗罗宋汤，去吧。”

“……哦。”

女人乖乖地从窗台上起身，正准备走去床边，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老吴站在门外，一脸的挣扎纠结为难：“鱼小姐……”

鱼羽儿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为难与自己有关，轻声问道：“怎么了？”

老吴纠结不已，踯躅半晌，咬了咬牙，终于说道：“是老爷……老爷请鱼小姐去一趟别苑，他想找你谈谈。”

鱼羽儿愣住，一股怯意自心底升起，她不由攥紧了小手，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盛飞鹄才出院两天而已。

老吴也已猜到老爷的意图，心里难受得不行，却不敢违背老爷的意思，再次艰难地开口：“鱼小姐，老爷警告了我，不准我把这事告诉少爷，还让我转告你，让你也不要……”

他说不下去，面对那么柔弱又顺从的女孩，老吴心里实在万分不忍。

鱼羽儿慢慢冷静下来，早就知道会面对这一切，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好，我明白。”她淡然应道，“麻烦你稍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尽管猜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事，鱼羽儿还是挑选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换上，那毕竟是他的父亲，她不能失了最起码的尊重。

老吴在前面沉默地开着车，心里十分难受，偶尔朝后视镜里看一眼，却发觉后座里的女孩始终面容平静淡然，静静地望着车窗外，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到紧张和害怕。

这么美丽的女子，性格好得不得了，少爷又爱若珍宝，做盛家的少奶奶再好不过，老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老爷和大小姐就是容不下她，想方设法拆散她和少爷，他们难道看不出来，少爷根本离不了鱼小姐啊！

以前觉得很长的路程，今天却似乎转眼就到了，鱼羽儿下了车，看了眼一脸愧色的老吴，浅浅一笑，老吴接收到她眸光里的安慰，心中更加愧歉。

车子停在那条车行道的路旁，按着老吴的指引，鱼羽儿向一条容深藏幽的蜿蜒曲径走去，盛中泽一定是不愿让主宅里的仆人见到她来此，所以选择了在这里见她。

鱼羽儿知道这里是爱莲别苑中那一片园林所在，两年多前她住在这里时，盛飞鹄曾说等她身体好些就带她来游上一游，只是后来却再也没有机会。

老吴只是指引了路线，并没有跟着来，而是在路旁等候。

鱼羽儿只身一人走入那条曲径，渐渐深入一片绿意葱茏之中，四周无比幽静，前后芭蕉掩映，竹柏交叠，清风拂过，万竿摇曳，滴翠盈碧，沁人心脾。

还未走近那扇六角形的园门，耳畔已听闻隐隐的水声，穿过园门，一片宽广深远的园林便闯入眼帘。

一湾淼淼碧水间，楼阁轩榭仿佛浮于水面，错落有致，淡静疏朗，如一幅闲适又旷远的山水画，曲岸湾头，长廊逶迤，林荫匝地，藤萝翠披，似一首雅逸清幽的风景诗。

鱼羽儿心中不由暗暗赞叹，这一切不仅仅是有钱就能做到，还要有一腔深谙传统文化的高雅情怀。

穿过那条凌波而过的曲折水廊，来到那个精巧雅致的楼阁，抬头望去，横匾上书“拢翠阁”。

阁内陈设简单，但很考究，中间一张木质的茶桌，摆放了一组紫砂茶具与茶玩，两面粉壁上对开了两面扇形空窗，静谧的午后时分，花影移墙，碧叶当窗，微风徐来，满室清凉。

其中一面扇形窗前，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负手而立，一身棉麻材质的中式宽松衣衫，姿态俊逸儒雅，颇为契合此情此景。

鱼羽儿有些呆住，不由想到盛飞鹄，几十年后，他也应该就是这般模样吧。

似有所觉，盛中泽回过身来，看到静立在那儿的鱼羽儿，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向茶桌处示意。

“坐吧。”

鱼羽儿吸了口气，走了过去，待盛中泽就座后，才在他对面坐下。

盛中泽并未抬眸看她，而是拿起茶壶，往一只小茶碗里缓缓注入茶水，轻声说道：“这是我妻子生前最爱饮的金骏眉，你尝尝，看喝不喝得惯？”

鱼羽儿小声说了声谢谢，小心翼翼端过茶碗，忍不住抬眸看了盛中泽一眼，如果不是已猜到他的意图，只从他现在的举动看来，他们之间就像是一个长辈约一个晚辈喝杯茶那么纯粹简单。

她端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茶汤温热，入口柔滑，细腻醇香，回味甘爽。

“怎么样，喝得来吗？”盛中泽神色温和，仿佛约她到此，真的只是为了品茶。

鱼羽儿轻轻嗯了一声：“很好喝。”

盛中泽微微一笑，深邃眉眼凝向她：“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我妻子还在世的话，她一定会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