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她回过头看向天边时的小小失望,也看到她被细碎的浪花吓得一步步后退的可爱模样,冷硬的五官不知觉地柔和下来,唇边浮起不自知的宠溺笑意,然后,他的面色突然黑沉下来,深眸中陡然升起怒气。
坐在对面的奥萝拉见证了他脸色瞬息万变的全过程,不由惊愕地睁大了眼。
鱼羽儿不敢再去触碰海水,又后退了几步,有些失落地放下裙摆,转过身才听到不远处传来“咔嚓”“咔嚓”不断按动快门的声音,扭头看去,见是一个外国男子举着相机一直对着她这个方向不停拍照。
从上高中起,在学校里就有人偷拍她的照片,到了大学这种情况更是频繁出现,鱼羽儿不好意思去一个个阻止,只能装作看不见,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
此时见那外国男子形貌气质倒像是个专业摄影师,心想也许别人是在拍风景,于是向一旁避开,却见那人又跟了过来,不由向他看去。
那人放下相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有些激动的样子。
“嗨,你好!”他扬了扬手,向她走近,“我可以为你拍几张照片吗?你……实在太美了!”
鱼羽儿愣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感觉到身旁人影一闪,高大健壮的男人已冲过去一把揪住那个外国男子的衣领,留给她怒气冲天的背影。
“谁允许你在这里乱拍照的?”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不可忤逆的霸道。
外国男子被他的气势震慑住,有些慌乱地辩解道:“这……这是属于大自然的景色,拍……拍照还需要允许吗?”
男人揪紧那人的衣领,几乎要将他拎了起来:“这里是我的私人海滩,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能在这里胡作非为!”
说着,忽然一把抢过那人手中的相机,向海里使劲一扔,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鱼羽儿看了过去,远处的海面上溅起一朵洁白的浪花,瞬间吞噬了那部黑色的相机。
“我的相机!”外国男子难以置信地大叫道,拼命想挣脱开盛飞鹄的钳制,作势要去救回他的吃饭家伙。
那男人个头也不小,却任他如何挣扎,也摆脱不了盛飞鹄的一只手掌。
“你凭什么扔掉我的相机?”外国男子气急败坏,冲盛飞鹄嚷道,“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你无权擅自夺取,我……我要去告你!你等着打官司吧!”那人像是豁出去了,高声叫道。
盛飞鹄手中又是一紧,眸光黑沉又凌厉,透着隐隐杀气。
“你擅闯我的私人海滩,侵犯我的私人空间,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不用负任何刑事责任?”
男人面容蓦地平静下来,却反而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那外国男子觉得脖子被勒得越来越紧,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顿时惊恐万分,瞪着眼睛一边挣扎一边断断续续地求饶。
鱼羽儿惊呆了,感觉到男人身上越来越重的戾气,慌忙跑了过去,小手轻抚上他肌肉紧绷的手臂,软着声音求他。
“别生气了,好吗?求你,不要生气,我们不是来度假的吗?别为这点小事破坏气氛,求求你,别再生气了……”
冰凉柔软的小手渐渐软化了他的愤怒,温柔动听的声音逐渐驱散了他的戾气,大手一松,终于让那外国男子透出一口气来。
“滚!别再让我看到你!”
那人摔倒在沙滩上,一边大口喘息,一边慌忙地挣扎爬起,再也顾不得什么吃饭的家伙,连滚带爬地逃离。
盛飞鹄转头看向呆呆站在一旁的女人,心中还是生气,冷着声质问:“明知道有人在偷拍你,为什么不阻止?”
鱼羽儿愣了一下:“……一开始我不知道他在拍我。”
“后来知道了,为什么还是不当回事?”
鱼羽儿想了一下:“他好像……不仅仅是在拍我……”
“一定要把相机凑到你脸上才是拍你吗?”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信不信我去把那个相机捡回来,让你看看是不是每一张都是你?”
鱼羽儿又愣了一会儿,澄澈的水眸眨了又眨,长长的睫羽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
“……相机进水了,应该看不到照片了吧?”
盛飞鹄:“……”
大手忽然一伸,生气地握住女人细细的手腕,转身就向别墅大步走去。
奥萝拉站在那条木栈道上,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忽然再没有了追上去的勇气。
看着那个男人为那个女人动怒,看着他把她拖进掩映在棕榈树林里的私家别墅,奥萝拉心里的期望就像海面上的泡沫一般破碎。
两年前,无论她怎么求他,都不曾得到他的允许踏入那幢别墅半步,他从来不带女人回家,她以为她可以成为那个例外,现在才知道,原来两年来的期望不过是一场妄想。
盛飞鹄腿长步子大,鱼羽儿跟不上他的步伐,被他拉得跌跌撞撞,脚下钻进无数细沙,磨得脚心很不舒服。
男人终于在别墅门外站定,黑着面孔命令她:“去冲一下脚。”
鱼羽儿看了眼墙根处那个水龙头和浅浅的水台,站上去把脚上沾的细沙冲掉,又下来站在一旁等着。
男人冲了脚,依然黑着面孔,拖着女人走入别墅。
走进客厅,充足的冷气瞬间袭遍全身,温差太大,鱼羽儿有些不适应,不由缩了缩身体,盛飞鹄感觉到,回过头来看她,发现她缩着肩头好像有些畏冷的样子。
“觉得冷?”男人问道。
鱼羽儿忙放松了缩着的身体,摇了摇头:“没有,还好……”
盛飞鹄瞥到她湿漉漉的双脚,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牵了女人走到客厅中央那组大沙发那儿。
“在这儿坐着。”依然是命令的语气,随即转身走开。
鱼羽儿看了眼他的背影,知道他现在还火气未消,不敢忤逆他,乖乖地在沙发里坐下。
不一会儿男人就重新出现,手里还拿了一张白色的毛巾,鱼羽儿看着他走过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敢问。
盛飞鹄看了她一眼,在她身前蹲下,伸手握住她细细的脚踝,帮她把拖鞋脱掉,然后把她湿漉漉的小脚裹进干爽柔软的毛巾里。
鱼羽儿脑袋里嗡地一下,有些晕晕的,心脏像停了两秒,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男人握着她的脚轻轻擦拭的温柔动作。
心跳渐渐乱了,盯着男人黑发浓密的发顶,眸光又移向捧着她的脚的那双大手,这双能轻易夺去人性命的大手,此时动作却是如此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鱼羽儿的大脑里一片空白,思维陷入停顿,心里再次感到无比迷茫。
盛飞鹄低头看着手心里女人的小脚,细白软腻,娇嫩纤细,每一个脚趾都生得珠圆玉润,无比小巧精致。
手上的动作顿时就轻了很多,捂在柔软的毛巾里,一点点地吸干水渍,想起刚才拖着她一路从沙滩上走了回来,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粗鲁的行为。
“刚才有没有被沙子磨到脚?”他抬头看向神情懵懵的女人。
那对迷茫的眼眸眨了眨,像是回过神来,摇头:“……没有。”
盛飞鹄轻轻翻过她的脚底看了看,娇嫩的肌肤红红的,一看就是被沙子磨的。
他微蹙了蹙眉,一手捧着她冰凉的小脚,另一手将毛巾随意丢在一边,然后将她的脚放在沙发上。
“等着。”他吩咐道,转身又走开了。
鱼羽儿转头看向男人宽阔挺拔的背影,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
如果说之前在D国,他那样对她,是为了让她进入角色,可以在王室的聚会上“秀恩爱”给众人看,那么现在呢?现在已完全没有必要再这样做了,为什么他却对她越来越细心温柔……
可是想到刚才在海边那顿食不知味的晚餐,鱼羽儿的心又慢慢淡了下来,也许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喜怒无常,他高兴时会待你温柔体贴,不高兴时就粗暴甚至侮辱。
鱼羽儿吸了口气,胸腔里仿佛有些酸疼。
说到底,不过还是变着法儿地玩弄她而已,她却轻易就被左右了情绪,犹如坐着过山车,时而轻缓,时而激进,忽上忽下,时左时右,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又瞬间落回肚子里,不断地夹杂着紧张又惊恐的各种复杂情绪。
就在她恍惚出神的时候,男人走回了她面前,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双室内软拖,放在她跟前的地上。
“穿这个吧。”
见她低着头望着那双拖鞋发呆,他轻声问道:“饿了吧?”
鱼羽儿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刚才你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中午也吃得很少。”他低头看着她清淡的小脸,“我让餐厅再给你做些吃的送来。”
盛飞鹄很少来这里度假,所以这幢别墅里并没有雇佣长期的佣人和厨师,中午那顿饭也是餐厅厨师专门烹制送来的。
男人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拨电话,听着他点的那些菜品,鱼羽儿连忙穿了拖鞋站起来,走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