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间，场间天地元气混乱不堪，狂暴而凶猛，将飓风中央的一切都要撕成粉碎。

来的快去的也快，仅仅是瞬息的时间，便恢复了平静。

树上的青叶被卷落，光秃秃的枝桠交错盖在上空，贤一眯了眯眼睛，觉得看上去像是一张蛛网。

一截锋利的剑尖坠在了地面，唐君墨面如死灰。仁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他面前王雪峰依然保持着伸手握拳的姿势。

杀字一撇形成的那道刀痕已经消失，鲜红色还带着温热的液体从王雪峰的指缝中流了出来，滴在了地面的碎叶上。

王雪峰受伤了。

这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事，而是凡人与圣人实力之间的巨大差距，更加使得人心灰意冷。

所有人都失去了战斗了力量。

仁生不可能再画出那样强大的一笔。

而他们的敌人还是那般的强大，手掌心被那道刀痕所创的伤，只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能愈合。

...

从发现身份到得手，经过短暂的快意和惊讶后，王雪峰脸上的情绪已经尽数敛没，愈发平静，像被十二月的雪原上的寒风吹结冰的湖。

他朝着贤一的方向走过去。因为目的明确，没有朝其余人看上一眼。

仁生右臂暂时失去了力量，甚至连抬手的动作都无法做到，自然不能像往常一般保持合十的动作。他垂耸着臂膀，看上去有些狼狈。

唐君墨也躺在地面上，视线始终落在贤一与王雪峰之间，不曾眨眼。他没有说话，眼中也没有任何的情绪。

听闻车厢中传来压抑的咽呜声，已经没有谁能阻止王雪峰的脚步。仁生朝着身体左侧挪了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

王雪峰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嘲讽。他停下来，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你若和我是同一辈的人物，我断然不是你的对手。甚至那个时代所有的天骄都会被你的光芒掩盖下去。”

“你挡不住我，你要让开。”

仁生站在贤一的前方，将贤一视线中的树木天空，花草顽石都全部遮住。其实并不如何高大，但至少坚定不移，没有挪动半分。

“杀了我，便自然让开了路。”

“杀了可惜，当真宁死，也不退半步？”

仁生不在多言，贤一因为焦急而脸色通红，欲将脑袋转过去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口腔中便又喷出一口鲜血。随后眼前发黑，就此昏迷过去。

...

达官贵人的府上歌舞升平，经过百年的休养声息，百姓安居乐业，早已经忘记了无数年前的敌人有多么可怕。偶尔有老人躺在摇椅上提起此事，也被后辈所不屑。以如今大南的国力，区区天秦有何足以惧？

茶馆中有人议论着南方的战事，但更多的是保持乐观的态度，颇有在风清云谈意气风发中指点江山的味道。旁边的听客偶尔附和应上几句，茶馆里便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和招呼小二添茶的吆喝声。

总而言之，大南的百姓都对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军队充满了信心。这种信心可以说成是一往无前的气势，也可以说是盲目的乐观。

数日之前，薛卅弓与宋世汇合，十万大军北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便夺回来了三座城池。似乎天秦人没有考虑将这些城池守住，而是大肆搜刮物资，撤兵回十万大山中。

大南是一个好战的国家，不然百年前也不会只花费了九年的时间便统一了除雪原外的大陆。一番商议之后，便决定派许龙虎为先锋，领五千轻骑兵，率先朝着北面追去。

一眨眼，便是三日之后。

许龙虎身上披戴的盔甲沾了一层浅黄色的灰尘，胯下那匹白色的战马也露出疲惫的神态，垂下头颅，无精打采地打了一个响鼻。

许龙虎拍了拍小白的脖子，随后身后从下属手中接过了一张地图，耐心察看起来。

“许将军，军士们奔波三日三夜倒也还能咬牙支撑，但战马已经快死完了。属下不是要停下来歇息，而是想提醒将军的速度要放缓一些，不然恐怕军士们跟不上。”

许龙虎点头表示明白，片刻后将地图收起，指着前方说道：“十万大山之下便是青山城，离此地不足一日的行程。让兄弟们再坚持一下，我们只需要与敌人周旋，拖延到大军赶来，莫到最后连影子都没追到一个。”

“是，属下明白。”

士兵将命令传达下去，许龙虎下马，嘴凑到小白耳边说了几句，只听见一道欢快的嘶鸣声，紧接着看见一道白色的虚影与马蹄声同时出现，朝着来的方向赶去。

许龙虎见状，脸上习惯性的出现一个傻笑，还不待有人看见便消失，只看见他的脸颊轮廓更加的清晰，手臂上黝黑的肌肤像是草原上健壮的猎豹。

与当日贤一与唐君墨讨论中的一般，北伐的十万大军列队被拉成了一条长龙。许龙虎与他五千军士是这条龙的龙首，龙身是大军最中坚的力量，龙尾是沉重的粮草车和庞大的攻城机械。

黑色的潮流中，宋世将军面无表情，似乎任何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情绪波动，又似乎什么都不关心，仿佛一颗冰冷的石头。

可惜的是，冷酷是相对的。意思便是说他这幅模样，可能被有心人调侃成痴呆，或者是装X一类难听的话，并且还很难反驳。

“去年我在家里上茅房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小兔崽子在里面放了个大石头，结果被我踢到，脚趾头都险先肿了起来。”薛卅弓说道。

唐小佳脸色难看，还在责怪他不许自己随五千先锋一同行军，冷笑一声，说道：“去年的破事。”

薛卅弓倒也不在意，脸上涌出更浓的笑意，说道：“大石头滚进了茅坑了，溅起半丈高的屎尿，吓得我三天三夜没吃得下饭！不过后来我相通了，虽然这是无妄之灾，但我又不是最倒霉的。所以啊，人要乐观一些。”

无人打理，宋世冷哼一声。薛卅弓自言自语接着说道：“你们说比我还倒霉的是谁？哈哈哈，当然是那个石头啊！掉进茅坑里又臭又硬！”

两位将军的恩怨不知从何而起，如果非要扯上些关系，大概便是许龙虎杀了宋世最疼爱的弟子，而薛卅弓又是张逸最得力的手下，许龙虎被为难了自然是要挽回些脸面。

士兵们训练有素，唐小佳很想笑但她也不是寻常人，自然将笑意给憋了回去。倒是薛卅弓还在不断的打着哈哈，落寞的同时显得有些尴尬。

“哈哈哈哈哈哈嗝。”薛卅弓停下笑声，不甘心的问道：“难道你们觉得不好笑？”

唐小佳摇了摇头，看着北面那座连绵八千里大山的虚影，面色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