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默然半晌。陈奥完全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能耐心等待。过了半晌,萧太后抬起头来,缓缓说道:“陈奥,今日天色已晚,这件事明天再说吧!”
陈奥一愣,心想,她还没决定?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我这主意可是对两国都好的啊,她怎么就接受不了呢?
想归想,陈奥也不能强逼着萧太后答应,只好拱拱手,道一声告辞。
萧水仙搀着萧太后,准备扶她休息。萧太后道:“你带陈奥下去吧。”
萧水仙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萧太后忽然又对陈奥道:“陈奥,希望你那位朋友不会乱说话啊!”
她口气森然,陈奥心中一凛,赶忙正色道:“当然。不该说的话,我们绝不会乱说!”
萧太后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陈奥退出帐外,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后背已经湿透了。方才在帐中还不觉得,出来之后,冷风一吹,后背一阵发凉。
陈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今晚与萧太后这番交涉,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饶是如此,他也是紧张万分。
萧水仙将陈奥送到原先软禁的那顶帐篷。由于也已经深了,两人简单说了两句,萧水仙便返回萧太后的住处。今晚她要陪伴自己的亲生母亲。
陈奥看见远处营寨里动静不小,想来是萧庭出逃已经引起警觉,辽军正在派兵搜捕。萧太后先前镇定自若,并没有因为萧庭逃跑就惊慌失措。想来她一定是胸有成竹,知道萧庭根本无路可逃吧。这个可怕的女人!陈奥感慨了一句,反身回到帐篷。
天光大亮,忙碌了一夜的陈奥这才悠悠转醒。他现在已经不算囚犯了,而是大宋的使臣,自然要享受到一定的待遇。
门口两个契丹兵听见动静,赶忙进来询问陈奥可有什么吩咐。陈奥依稀记得这两个人就是昨晚被萧水仙打晕的。想必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吧。
陈奥觉得有些愧疚,自然也不好使唤他们,随手用凉水抹了把脸,问道:“萧太后现在在哪里?我想面见太后!”
一人道:“太后现在正与群臣一道,欢迎大宋的使节!”
陈奥一愣,大宋的使节?老子现在不就是使节么?
但他随即就想到,一定是赵恒派人来了。派人来能有什么事?肯定是议和啊。陈奥微微叹了口气,心想,上赶的不是买卖,赵恒咋就没能沉住气呢。
不过陈奥也知道,赵恒一向不太愿意与辽国开战,在心底里有一种对契丹人的恐惧。这一次被逼着来到澶州御驾亲征,成功挡住了契丹铁骑进攻的步伐,已经算是难为他了。
陈奥叹了口气,又想,不知道他派了谁来谈判。如果是寇准,那么肯定不会吃亏。不过寇准乃是朝廷肱骨,轻易不能出事。寇准前来谈判的可能性不大。
他这么想着,便想去看看这位使节到底是谁。于是陈奥整整衣衫,昂然出了营帐,往群臣议事的大帐走去。走到半路,忽然看见宣宁站在路边。
陈奥猛然想起昨夜忽悠萧太后的事情。这会儿可不能让萧太后见到宣宁,万一她狠下心来,把宣宁也抓起来,自己可就没有能够要挟萧太后的筹码了。
陈奥一拉宣宁的胳膊,将她拉到僻静处。宣宁虽然也担心了一夜,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茫然地问:“怎么了?”
陈奥道:“你先不要多说。宋辽之战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你现在赶紧收拾东西,先离开辽营。你那两个糊涂蛋师父,如果想跟着你走,那就一起走。如果不想跟你走,你也就别管他们了!”
宣宁留下来,本来就是为了能把陈奥也救出去。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陈奥道:“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离开。对了,听说大宋派了一位使节过来?你可曾听说是谁?”
宣宁点点头,道:“一早就听说了,据说是个什么侯爷,名叫曹义……”
“曹义?”陈奥哭笑不得,心想,赵恒怎么把他给派来了。这人不学无术,能当得起这个任务么?
但笑了一阵,他又笑不出来了。赵恒并非不知道曹义的本事,却还派他过来,这说明和谈的决定,极有可能是曹义撺掇赵恒下的。
曹义可没有什么名族大义的想法。他一心只想获得皇帝的宠幸,能够有权有势有钱。或许唯一的一点远大追求就是埋一点宝藏,再想办法穿越回去,享受一生。
因此,曹义肯定是不愿意参加这场战争的。当初出兵时,就是这样的态度,现在自然也不会改变。既然曹义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战争,那恐怕什么条件都会答应下来了。
陈奥想到这里,又对宣宁说了一遍,让她赶快离开,自己则匆匆赶往大帐。来到大帐外面,就听见里面说话声很大,似乎辽国的群臣还在争论。
陈奥对守门的两个差官道:“劳烦你们进去禀报,就说陈奥求见!”
一个差官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就是陈奥?太后吩咐了,你如果想见她,就等众臣散朝之后再说吧!”
陈奥一怔,暗想,萧太后果然已经有准备了。看来昨晚自己与萧太后一番据理力争,取得的成果,终将由于曹义的到来,而付诸东流了。
他颓然地叹了口气,就听帐内有人大声道:“太后,我军如今气势如虹,为何要退兵?”
听这人声音铿锵有力,显然是个武将。陈奥心想,太后已经决定要退兵了,否则为何要接见什么大宋的使节?这小子领会不了领导的意图,前途有限。
这时候,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太后,宋辽两国并不是生死仇敌。既然如今宋皇有意修好,派来曹大人做使者。咱们也该以两国百姓为念,息兵止戈,造福苍生啊!”
陈奥对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知道这人名叫王继忠,乃是前期被俘的一名宋将。陈奥出兵时,还以为他战死了,却不想在这里遇到他。听王继忠的口气,似乎也是同意议和的。如果猜得不错,曹义应该已经与他联系过了。
陈奥站在帐外,听了半天,帐内辽国群臣最终在萧太后的引导下,都慢慢接受了议和退兵的主意。到最后,曹义才出声,谢过萧太后的大义。陈奥听得出来,他是由衷的欢喜。或许对曹义来说,这次的出使,已经成功了大半。
众人争论了半天,已经快到中午时分。萧太后索性下令设宴,款待大宋特使。至于议和后续的问题,自然要留到下午解决。
陈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既然还没有到谈条件的时候,还来得及提醒曹义。于是他往帐门口靠近了些,准备等着曹义出来,与他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