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泉话音一落,众臣哗然。地方官吏私自入京,乃是大逆不道。若是暗中与朝中大臣交往,还有谋逆的嫌疑。如果陈奥果真做这样的事,那怎么还能封赏?
寇准只以为是皇城司的密探发现的,既然柳东泉已经说了,他也就不必出头,静观其变。
谁知赵恒听了柳东泉的话,却没有发怒,只是皱起眉头,默然不语。
赵恒自然不会发怒。他对陈奥入京的事情一清二楚。再说了,他们可是在青楼妓馆认识的好哥们儿。俗话说,人生最铁,莫过于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那啥……赵恒与陈奥这么铁的关系,岂会介意他私自入京这件事?
赵恒默然不语,只是因为他发现,柳东泉这个人有问题!
赵恒虽然性格偏软弱,但不代表他是傻子。只从柳东泉这一句话,赵恒便联想到了许多。
陈奥紧随着赵菱进京,也不过刚到了一天。柳东泉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这么快就打听到这个消息?他会把精力放在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身上?
如果不是柳东泉有本事,那就说明柳东泉早就知道陈奥进京的事。他为什么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柳东泉知道陈奥与赵菱的关系!
这样一件大事,柳东泉居然隐瞒了下来。他想做什么?赵恒不能不怀疑。柳东泉不至于会有什么反叛的心思,但是必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而现在,柳东泉显然是想置陈奥于死地了!
赵恒忍不住叹了口气,心想,陈奥啊陈奥,你这人缘怎么就这么差呢?柳东泉居然想弄死你!
他如此想着,淡淡地道:“哦,柳卿果然尽忠职守啊。”
寇准眉头一皱,已经听出赵恒口气有些不对劲。但柳东泉哪有这等眼色,仍然说道:“谢陛下夸奖,这本是卑职的本分!”
赵恒没有理由责罚他,只得笑道:“好好。其实陈奥乃是朕派人带着口谕,召他进京的,倒不是私自入京。众卿不必如此惊讶,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众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寇准眉头深锁,心里不由得暗自揣测,陛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何始终维护陈奥?难道他们认识?不可能啊……
寇准不理解,柳东泉就更不理解了。他额头冒出冷汗,也不知该不该把陈奥与赵菱的事情说出来。但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柳东泉实在不敢冒这个险。这可是个火药桶,谁点谁着。柳东泉虽然深恨陈奥,却还没有到与他同归于尽的地步。
赵恒见没人再有异议了,便命人拟旨,由寇准签发,而后便退朝了。
寇准依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看来陈奥这小子走狗屎运,自己想挡也挡不住。但寇准并不是轻易放弃的性格。他作为当朝宰相,所有上书和旨意传达,都要经过他的手。他完全可以把这道圣旨扣留两天,看看赵恒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再者也可以利用这两天,尽快查出来陈奥私自入京的目的。
寇准可不相信,陈奥进京就是为了接受封赏的!
打定了主意,寇准便开始盘算起具体的计划来。他可没想到,自己这一番打算,恰好与赵恒不谋而合。赵恒可不希望陈奥这么快就来谒见自己。若是那样,他恐怕与陈奥就做不成朋友了。
而此刻的陈奥,刚刚经历了一场宿醉,好不容易清醒了些,又开始为解救赵菱的事情发愁。昨晚自己如同买彩票一般,搭上了那个赵德昌,也不知道到底靠不靠谱。
陈奥也联想过,说不定姓赵的,是与皇家有点关系。但是天下姓赵的那么多,总不可能都是皇亲国戚吧?
陈奥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办法太笨,但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鬼隐会和盐帮的人已经在汴京城里转悠了两天,依旧是一筹莫展。
冯虎那帮手下,搞搞暗杀追踪还行。而盐帮那伙人更加不如,让他们搞搞走私,欺压欺压良善,已经算不错了。想要进宫救人,根本指望不上这些人。
没办法,看样子今晚还得去喜乐山庄碰碰运气啊。就算那个赵德昌指望不上,说不定还能碰到个其他的贵人。就算只能帮着把人带进宫就行了,大不了到时候老子亲自进宫救人!
陈奥心里如此想着,将自己的计划对冯虎一说。冯虎却不愿意再跟着去了。他对于陈奥的做法,有些不敢苟同了。他现在宁可去皇城脚下看看有没有破绽,也不愿意跟着陈奥去胡闹。
至于柳三变,倒是愿意去。但是一想到寇玉梅,柳三变就觉得自己流连青楼,实在有负佳人,因此也拒绝了陈奥的邀请。
没办法,陈奥只好独自前往。唯一令他有些歉疚的,就是梁小雅了。不过梁小雅不知又发现了什么好玩的物事,一大早就由秦朗保护着出门去了。
小孩儿心性啊!陈奥感叹了一声,简单吃过了午饭,便雇了一辆马车,往喜乐山庄而去。
今天,他倒是着意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身白色蜀锦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绿幽幽的玉佩,立刻就成了一个贵族公子。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想要与权贵结交,总归自己身份不能太低。陈奥如此想着,心里开始盘算。
马车缓缓而行,到达喜乐山庄的时候,太阳还没有下山。陈奥下了车,现在山门前四面环顾了一圈,忽地眼前一亮。
他看见山道上缓缓行来一辆华贵的马车,帘帷曼卷,流苏飞扬。那正是赵德昌的座驾。想不到他今天又来了,看来照例又是来捧云露的场的。
陈奥想起这个有些怯懦,但待人很和气,没有一点架子的老大哥,不由得莞尔。他索性站在门口侯着赵德昌。
虽然自己有正事要忙,但也不能冷落了好朋友。今天还是趁着没喝酒,把话跟他说清楚。若是赵德昌帮不上忙,那今天可不能跟他胡混了。
陈奥如此想着,看见马车停下,立刻便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