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尘的视线还在寻找。
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自己今天如果认不出某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格外生气,也会格外伤心。
于尘很努力的想认出这个人。
一段时间后,视线还是锁定面前的中年男人。
他离的最近。
于尘很头痛。
脑袋里依稀记得,这个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好像这个也是他不愿意离自己太近的一部分原因。
于尘打开包,找出一个本子。
原谅你。原谅你们了。她在其中一张纸上写下一句话,撕下来,交给蔡文轩,觉得蔡文轩会拿给那个人看。
“干什么你?”但是蔡文轩只是凶了她一句,然后把纸夺下来,塞进自己兜里。
于尘很无助。
她四下里看看,困倦而头痛。
睡着,睡着了,醒过来就会看见他。心里有个声音说。于尘趴在火车的桌子上,想睡一会儿。
可是桌子下面,叩叩叩的声音响起。
吵得于尘越发头痛。
于尘仰起头。
火车上的人都在看她,他们眼睛红通通的,好像带着泪水。
于尘一瞬间恐慌起来。
要睡,必须睡着。她想着,低下头继续睡。
那些人在哭。于尘感受到巨大的伤心,而这伤心,最终都归拢在那一个人身上。那个她没有认出来的人。她感受到了那个人的痛苦。
于尘又抬起头,想看看谁面上有痛苦的表情。
这多少算一个线索。
但是没有。
火车上大家又如常的说笑,谈着去哪里打工,也有人说战争。
“世界大战最好!有些人真是不开眼,分不清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也不怕一村子死绝。”说这话的人,声音凶狠又爽朗,竟有几分快意。
于尘想着那些血腥的场景,心里又痛又恐慌。
干什么呢?这些人为什么想要打仗,生命多美好。
她低下头,努力想睡着,把这些声音都驱散开来,可是声音像长了翅膀,一个接一个往脑袋里钻。
“有空要去一趟西藏,看看佛像,拜拜庙。”
“对,信信佛,也看看天使。”
“看鬼不?”有人拧拧。
四周一时静,一时吵。
“我睡不着!”忽然地,于尘仰起头痛苦地喊了一声。
四下里顿时安静。
“他不来,我睡不着!”于尘几乎是在嘶吼。
大家都盯着她。
下一刻,于尘发了狂。
“滚,都滚!走开!”捡起桌上的东西,于尘开始到处乱扔乱砸,连带着嘶喊,“都滚开,离我远一点,我不需要你们!”
她大声地喊,眼睛恨恨地盯着每一个人,要继续扔东西。
蔡文轩赶紧抱住她。
她挣扎撕扯,又抓又咬,被蔡文轩扇了两个巴掌。
“疯子!”这个男人恨恨骂了一句。
于尘安静下来。
“帮我离个婚,好吗?”她最后有几分虚弱地说。
火车停下来,还在月城。
转了一圈,回到他们出发的地方。
蔡文轩喊于尘下车。
于尘不下。
“不是这里。我们买票去渠州的。”她说。不明白火车为什么绕回原点。
“你不是要离婚吗?在这里下车,我们去离婚。”蔡文轩说。
于尘摇头。
“不是,火车应该到渠州的。这是规矩,不能改。”于尘待在车上,很固执的说。
火车上,一个男孩在看她。
这个男孩大约七八岁,眼神狡黠。
他张张嘴,对于尘做个口型,依稀是个四字。
于尘没看到。
火车动了动,缓缓开起来。
于尘有些安心。
规矩还在。
她想。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遵守。
大概七八个小时后,渠州到了。
这几个小时里,车里一直不安静,于尘努力想睡觉,总也睡不着,听着人声吵吵嚷嚷,有些说天黑就好了,天黑就到了,也有人说,我看这辈子都到不了。于尘拨开窗幔看外面。
风景一路过。
于尘忽然弄不懂车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拉萨吗?”她忽然问。
走在布达拉宫朝圣的路上,一直是她的梦想。
“不去。”蔡文轩冷冷的答。
“去哪?”
“回家。”
简单的对话,于尘好像记不住,脑袋里还是觉得,车子会开到拉萨,因为那里有佛塔。
她很快又昏昏沉沉,似睡似醒。
车子最后到站,报出渠州的时候,于尘有些不敢置信。好像终于回到现实,又死活不愿意下车,最后被蔡文轩硬拖出去,哭的嗓子沙哑。
“对不起。”临下车的一瞬间,于尘扒着车门哽咽一句。
哭的好像要死去了。
为什么那么难过,她自己都不知道。
火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白色衣服的少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拿掉了耳机,看向外面。
透过一个小窗口,他看到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于尘被蔡文轩拖着,茫然频频回头,十分不舍得。
“她还没有想起来。”刚才对于尘比划口型的小男孩,到了少年跟前。
“赛瑞斯,时间不对。”他说。
“不,时间没有问题,是事情比我想象中复杂。”白衣的少年赛瑞斯说。
“她记得我。”他补充一句。
“那怎么办。”小男孩问。
“等她醒。会是个痛苦的过程。”赛瑞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