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没有星光，夜色黑的发沉。

晚泉上神转过身，坐在了石凳上。

他知道她会来，但他却怕她来，因为那样，他就没有理由见她了……

“上神，这是好事啊，陌族长不与天界为敌，剩下一个魔族少主，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陌族长是九歌上神，一代上神的威严定远胜于魔族。

盈虚出生太晚，并不明白颜洛泱是怎样一个人，所以才会有此想法。

“盈虚，很晚了。”

晚泉上神没有多言，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空。

“上神，盈虚退下了，夜凉了，上神也早些歇息吧。”

就算是神，也不是百病不侵。

这段日子太上老君早出晚归，常常不在兜率宫，也不知去了何处，不少仙人前来求取丹药，最后也是空手而归。

盈虚说了几句，就退了下去。

海棠林中，恢复寂静，又只剩下晚泉上神一人。

他双眸漆黑，沉思了一瞬，又拿出了陌风越的盒子，放在掌心里观看。

这像个烫手的山芋，让他的心刺的鲜血淋漓。

他却舍不得丢，更舍不得还。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的念念不忘，任凭这伤痛在心里越走越深，最后心里破了个洞，怎么也补不上。

他打开盒子，随意拿出一粒珍珠，捏决间，清冷眼眸看着幻像里的她言笑晏晏，在另一个男子面前笑靥如花。

“风越，当初是不是没有南天门的事，一切都不会是如今的模样了……”

她与伊泛，不会是这样……

他亲手，将她推给了伊泛……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他这一生极少后悔，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幻像中的陌风越，还是一身青衣，墨发高绾，一脸的璀璨笑意，陌上少年，风姿倾城，让人过目不忘。

而那身侧的男子，早已不是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青衫，温润如玉……

这一夜，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重澜，陌上阁。

伊泛还是沉睡不醒。

陌风越坐在他床边。

他不是沉睡，他早已身归混沌了，永远也不会醒来，只是她舍不得他离开，设法维持住他的身形而已。

她知道他一直很安静，可从来没有这样一句话都不曾说过。

他的话不多，但很温柔，是她喜欢的模样。

遇见他的那天，阳光很好，海棠花盛放灿烂，风里都是花香，她破壳而出，迷茫的看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最后看着他慢慢走来，小小的身影，很是俊逸，让她想到了青山绿水，当时的他，还没有那么浓重的书卷香。

“歌儿叫什么名字啊？”

“歌儿就叫歌儿啊，小哥哥你又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伊泛，伊人的伊，泛舟的泛。”

“伊人泛舟，这名字真好听。”

“歌儿，跟小哥哥回家好不好？”

“有好吃的红烧肉吗？”

“有，有许多。”

“小哥哥，歌儿可是很能吃的。”

“吃一辈子都行。”

“好。”

说好的吃一辈子，伊小泛……

陌风越伸手触摸着他的脸，眼眶通红。

这么看着他多年，她已经没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了，她一直以为，人很悲伤的时候，会哭，哭到昏天黑地，可是现在，她已经流不出泪了， 原来真正的悲伤，是心死……

“今天晚泉上神来了，他想让我与天界和解，伊小泛，你说，我要不要答应？”

“上元贪心不足蛇吞象，还害得我九死一生，活该有这亿万年的纠葛，死了也会被拖出来鞭尸。”

“伊小泛，杀过了人，其实才发现，人命并不值钱，杀人，真的会上瘾，天界的人，也没有多少好人，死了，也不冤枉。”

“没有人在意我一直以来所求的是什么，更没有人愿意帮着一起我走下去，他们什么都不在意，说什么正邪，说什么道义，都是虚伪无耻的借口，我本来相信正义的，可是一夕之间，全都变了……”

“伊泛，你是唯一懂我的，只有你知道我在意什么，想要什么，可是我将你弄丢了，要是你能够回来，我做什么都愿意，真的，只要你回来啊……”

陌风越看着他温润的脸，他的红衣俊美，透着丝旖旎，比穿青衫的他多了分风情，可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她都喜欢。

屋子里烛火摇曳，青纱帐下，美人如玉。

陌风越掀开被子，和衣躺在了伊泛身侧，将脑袋放在了他胸膛，喉咙堵得慌，她停顿了一下，又慢慢开了口。

神色哀伤，眼波漆黑。

“伊小泛，你不知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无论多深的情，多大的爱，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世事的沉浮，慢慢的隐于平淡，最后化作虚无，淡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