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百里焰海，熊熊燃烧，那道身影，缓缓的坠入火海，那鲜艳的红，快要灼瞎了他的眼，伊泛回过神来，才发现晚泉上神站在了前方的海棠树下。

“这场梦里，伊泛，你梦见了什么？”

晚泉上神转身，清冷的眸子看着伊泛温润的容颜。

“伊泛梦见了，凤凰翱翔……在九天之上飞舞……上神呢？”

伊泛走近，在石凳上坐下，闻着空中淡淡的海棠花香。

“你忘了，本尊是没有梦的……”

晚泉上神低眸，淡淡说了句，伊泛敛了下眉。

“这几百年里，你去了何处？”

“极地。”

“去哪里作何？”

“与你无关。”

“好，上神，伊泛要说一句，你既然选择了让陌风越跳下诛仙台，陌风越，就已经真真正正的死了，上神，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风越除了是你重澜一族的传承外，她与你，还有什么关系？”

“这个，伊泛无可奉告。”

晚泉上神没有再说话。

伊泛也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凝结。

最后，海棠林中，优棠匆匆赶来，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上神，您终于回来了，太上老君与清流女君可是念叨你好几百年了……这位是？”

“重澜伊泛。”伊泛坐在石凳上，淡淡说了声，温润的眸子看向晚泉上神，再次开了口，“上神既然回来了，想必一会儿拜访阳雪山的人会有许多，伊泛告辞。”

晚泉上神看着他离去，没有任何言语，眉眼依旧淡漠，眼底却是冰寒一片。

优棠看着晚泉上神久违的面容，直觉上神心里很是不开心，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本上神今日不见任何人。”

晚泉上神淡淡的说了一声，转身就朝着海棠林深处走了去。

优棠应了声，心中直觉今日的晚泉上神很是奇怪。

人间。

京城。

陛下撤了御林军，小鲜丹算是捡的一命，更是寸步不离的伺候着太子爷。

太子府，今日柳眠来了好几次，都见不上太子爷一面。

小鲜丹发现，他家太子爷有了些变化，起初他觉得太子爷在抽风，如今觉得太子爷好似长大了一般，一天不是帮着陛下处理政务，就是各种的看书阅卷，从一不务正业的主儿变得勤奋好学，简直是玄幻了，不过看着如今太子爷这模样，小鲜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太子爷似乎，不怎么笑了……

书房内，太子爷又是挑灯夜读。

小鲜丹站在太子爷身后，越发的纳闷儿。

“太子爷……今日格外……勤奋……”

“小鲜丹，你想说些什么？”

太子爷放下了书卷，他这些日子的反常，小鲜丹显然察觉到了。

“太子爷许久不去逛隔忧楼了，还有那些青楼，太子爷都不去了……”

“本太子见识过了繁华，自然要为这些繁华努力……”

小鲜丹点点头，太子爷，真的变了……

夜深了，小鲜丹仍旧守在太子爷身旁。

太子爷起身，桃花眼瞅着站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鲜丹，静静走了出去。

七年的时光，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太子爷站在院子里的假山池边，青色衣衫随风而舞，一双桃花眼沉默孤寂，与平时的太子爷判若两人。

“秦襄，你在想什么？”

脑海里，那道软软糯糯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秦襄回过神来，垂眸瞅着水里清寒的一片，他瞅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沉默，有人说，当一个人学会沉默时，他的成熟才刚刚开始，或许，很对。

“越越，我在想，七年后，我会怎样死去？”

二十七岁，不得善终……

“秦襄，不要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脑海中的女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很是甜美，“不如，我给你说几个笑话吧。”

秦襄听着脑海里的甜美声音，微微勾了勾唇。

“那日在蓬莱仙岛上学时，东里商星他家父君开完家长会回来，东里商星生怕被父君责罚，岂料他父君叹气道，唉，儿子，父君不怪你平时在课堂上睡觉，这次家长会上，父君听着听着也睡着了……秦襄，是不是很逗啊……”

“还有还有，在天界的时候，二郎神看哮天犬一只狗太寂寞了，想给他介绍一个母狗做伴，二郎神指着藏獒的画像问，哮天犬，这条狗怎么样？哮天犬说，藏獒？不要，不要，太凶了，打不过她，成亲后肯定没好日子过！二郎神又指了另一幅画问，说道，那这条呢？哮天犬说，京巴？可别，就她那个小巧玲珑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猥亵未成年狗呢，不要不要，二郎神说，这条可好？哮天犬看了一眼说，啥？你开玩笑吧主人，它满脸的褶子，看年龄，比我奶奶还老，不要。二郎神不高兴了，说，人家好歹是吃狗粮的，你一个吃屎的家伙，有条母狗愿意跟着你就不错了！哮天犬顿时无言以对……哈哈哈……”

太子爷勾了勾嘴角，听着她笑得乐不可支，桃花眼弯弯的，很是俊美帅气。

“越越，你很怀念那些日子？”

“说不怀念，那是假的，那时的我，总是想着长大，长大了，便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是如今回过头来想想，即使长大了，他的身旁，也不会有我，那些过去的年幼时光，才是最美好的……”至少，他还在，没有如今的剑拔弩张，遥不可及……

“越越，若有来世，你想做什么？”

“最好不要有来世，若真有的话，来世做春风，流浪又自由。”

“是吗？”

太子爷轻轻的笑了，是有过这样的伤痛，才宁愿不再有来世，他很好奇，住在他身体里的这个女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长得，什么模样？

“若有来世，那你呢，想做什么？”

“我啊，想做一颗葡萄树。”

“嗯？”

太子爷垂眸，脑海里似乎瞬间闪过什么东西，快的让他来不及思考，说出口的话也让他一愣，“因为，在狐狸的眼中，葡萄，是最好吃的东西。”

“这个主意不错，来世你做了葡萄树，我便是风，日日来你身旁聊聊天……”

一日。

太子爷进了皇宫，与陛下聊了会天，处理了些政务，便回去了。

话说小姑娘白梨自那日离开小屋后，便孤身来了凡间。

她虽在凡间历过三世情劫，不过如今世道不同往日，仙人在人间更是不得随意使用仙法，小姑娘在人间转着，硬是找不着路，此番来人间，她是来寻伊泛的。

京城里热闹非凡，小姑娘依旧一袭橙色的衣衫，一路上引得好些浪荡公子上前调戏，只不过被小姑娘揍的惨不忍睹，便无人敢再上前了。

人间是个神奇的地方，本不是那么容易饿的身体再闻见那肉香的时候也饿了起来，小姑娘看着街市上琳琅满目的小吃时，心中口水直流，摸了摸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在人间，什么都需要钱，这就是她不喜欢来人间的原因，再有本事极大的仙、魔、魅、妖，来人间，都是穷光蛋般的存在，她还记得昔日与主人来人间玩耍时，误拿了店家的一个包子就被人家追了三条街，简直是有史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次。

小姑娘在人间辗转，看着人间好吃的东西，默默移开了视线，咽了口口水便继续走着。

入夜。

小姑娘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变回了本体腓腓，打算在草丛里将就一晚，结果醒了来时便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小姑娘眨巴着眼眸，看着头顶女子明眸皓齿的好看容颜，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小可爱，你是什么物种，这般可爱，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柳眠混了……”

小姑娘看着这个自称柳眠的女子，嗅了嗅她的气息，正欲挣脱，岂料前方走来了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一时让她更加震惊了起来，惊得不是那青色衣衫，而是那张俊美倾国的熟悉容颜……

“秦襄哥哥，你可是要进宫？”

柳眠赶紧走了过去，看着太子爷依旧与往日一般，情深似海。

“是。”太子爷没有在意，倒是快要离开时，被柳眠怀里的白梨吸引住了目光，“这个小家伙，真好看！”

柳眠愣了愣，就见怀里的小家伙猛地跳进了太子爷的怀里，柳眠一惊，太子爷愣了下，倒也没有排斥，双手抱紧了小家伙，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毛发。

“这小可爱如此喜欢秦襄哥哥，秦襄哥哥便好好收养它吧，可好？”

太子爷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小姑娘看着头顶那张俊美的容颜，一直不曾移开视线，双眸眼泪汪汪，泫然欲泣，太子爷顺着它的毛发，倒是注意到了它的异样，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皇宫里。

皇帝陛下坐在御书房。

太子爷身着青色衣衫，抱着小家伙走了进去，还如往日那般随意自在，只是脸上多了分沉重。

御书房里只有皇帝陛下与太子爷，再无其人。

“儿臣见过父皇。”

太子爷行了个礼，看着陛下的示意便站在了一旁。

皇帝陛下放好了手中的毛笔，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容颜俊朗，虽是不惑之年，却龙马精神，虎虎生威，不输后生，小姑娘眨巴着眸子，看着这人间帝王，他眸里沉淀的睿智深沉倒是浓厚，想着能坐上帝王的宝座，定是不凡之人，小姑娘看来了一会儿发现这帝王若有似无的看了她几眼，忙收回了视线，专心靠在太子爷的怀里。

“襄儿，你这几日，格外勤奋，寡人甚是欣慰。”

太子爷瞅着自家父皇慈祥的面容，心中只有数不尽的愧疚，太子爷摸着小姑娘的毛发，笑的有几分悲凉，“父皇，是儿臣不孝。”

“襄儿，寡人有一事，要郑重的问你。”

帝王收了神色，此刻甚是严肃，小姑娘都有几分好奇。

“父皇请说。”

“襄儿，你可想登基为帝，执掌寡人这万里河山？”

“父皇，儿臣……”

太子爷闻言就是一惊，桃花眼震惊万分。

小姑娘也有些不敢置信。

“襄儿，你实话实说，这帝王的重任，你可愿揽下，帝王，是没有自由，也是没有选择的，襄儿，你要想清楚了……”

太子爷瞅着自家父皇，不懂父皇为何此时与他说传位的事儿，心中，更是踌躇万分，登基为帝本是他一直想要的，可为何到了眼前，他却有些犹豫，这偌大的宫闱，真的是他想要的吗，帝王的重任，他扛得起来吗，他曾经向往自由，爱慕山水，这巨大的皇城，如同一座监牢，帝王铁骑之下，累累白骨，开拓边疆，冷血无情，这些，他做的来吗……他……许久，太子爷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用这最后七年，还父皇一世养育之恩。

“儿臣，愿登基为帝，守护秦国的这片繁华！”

帝王看着太子爷坚定的眸子，撩起龙袍从书案前起身，慢慢的走到了太子爷身边，宽大的手拍着太子爷的双肩，眸子里万分慈爱，“襄儿，寡人愿你登基，不过，你须得答应父皇一件事儿，作为你登基的条件。”

“父皇，你说。”

“登基大典上，立即封后，寡人不管你封的是何人，你的身边，必须有皇后！”

“父皇，这是为何？”

“襄儿，你从小虽风流，但骨子里，却是绝情无爱，寡人只希望你，寻一人所爱，守着这万里河山，同时，也不要负了自己。”

“帝王家，不是要绝情弃爱的吗，父皇？”

“心中无爱，怎能爱天下，襄儿，寡人作为帝王，确实希望你无情无欲，但作为父亲，最希望你做一个幸福的人，这一生，父皇只爱过你母妃一人……”

小姑娘看着这帝王俊朗的容颜，看着熠熠生辉的眸里变得一片哀伤，想着这帝王如海般深沉的爱，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父皇，儿臣……遵旨！”

太子爷瞅着父皇一脸哀痛，远山眉蹙的很深，握了握手，沉声答应。

御花园中。

太子爷抱着小姑娘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随行的小太监早就准备好了瓜果伺候着。

时值夏日，微风吹拂，却怎么也吹不散太子爷此刻心中的烦躁与沉重。

御花园中，几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后宫嫔妃走了来，婀娜多姿，香风拂柳，美不胜收，小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太子爷怀里，眨巴着明亮的眸子看着那几位花红柳绿争奇斗艳的女子，无甚感觉，论美貌，真没有她头顶的太子爷容颜美，这个年头，女子反不如男子好看，也是无法了……

小姑娘看着石凳上放置的水果盘子，眸子一愣，瞬间亮晶晶的。

太子爷瞅着从他身旁经过的几位女子，闻着空中乱七八糟的味道，厌恶的掩了口鼻。

“太子爷今日怎有时间来御花园赏花？”

其中一女子停了下来，看着太子爷俊美的容颜羞红了脸。

太子爷确实不怎么进宫，这些后宫女子多是无颜见君面，深宫寂寞，有此少年郎瞧着，也好度过无尽的时光。

“您是？”

太子爷放下了手，抬头瞅着停在他身前身着绿色宫装的娇艳女子，桃花眼一阵思索，怀里的小姑娘有些闹腾，太子爷低眸看去，见小家伙伸长了爪子去摘石凳上碗里的水晶葡萄，嘴角勾了勾，有几分笑意，太子爷不知道，他这一笑，到让面前站着的女子看花了眼，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羽妃。”

面前的女子笑意盈盈的回了声，脸颊嫣红一片。

小姑娘费了九六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的摘了个葡萄，双手就要抱着啃，结果一双白净纤细的手落了下来，就要去抢她手里的葡萄，吓得小姑娘抱紧了葡萄，死活不撒手，太子爷瞅着小家伙护食的娇憨模样，心中不知为何，一片柔软，半晌，太子爷回过神来，抬起头瞅着羽妃，桃花眼恢复如初，“本太子今日与父皇一同处理政事，羽妃娘娘无事的话，本太子要清净片刻。”

“是，羽妃这就便走，太子爷好生赏花。”

羽妃听着太子爷开门见山的话，尴尬的笑了笑，随即退了下去，之后又被一同来的几位女子耻笑了般。

太子爷的心思一直在怀里的小家伙身上，没有理会那些女子的闲言碎语。

两个小太监伺候在身旁，纷纷看着太子爷俊美的容颜有几分怀疑人生。

“小家伙，你是什么品种，似狐非狐？”

太子爷仔细瞅着怀里小家伙的模样，一阵思索，桃花眼瞅着小家伙双爪捧着葡萄啃，模样娇憨可爱，御花园里寂静无声，小家伙吧唧吧唧的声音倒是异常清晰，白梨只顾啃着葡萄，没去管太子爷眼里的探究，她只知道，她饿了一晚上……

太子爷从碗里拿出一串葡萄，在小家伙眼前晃了晃，桃花眼瞅着它无辜欢喜的模样就想逗弄一番，惹得小姑娘翻了好几次的白眼。

一路出了宫门，太子爷想着伊先生不在小岛，便没有前去，径直回了太子府，太子爷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了小鲜丹便独自去了书房。

父皇要他在登基之日封后，他要去哪儿找个女子来顶上去，太子爷坐在椅子上，桃花眼不停乱转。

“越越，你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