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丹凤在逍遥殿逼迫红漪给她赤魂散,怔怔看着她坚毅目光,红漪知道,这个女人心意已决,她做好了为丈夫牺牲的准备,而且无怨无悔。
忽然间红漪明白了一件事,她太轻看王丹凤了,原以为她不过就是个任性妄为的世家小姐,只知道不择手段去占有和索取,现在看来并非完全如此,关键时刻,她也能毫不犹豫奉献自己的一切,她是用心和生命在爱着自己的男人啊!这便是爱,不只有白首相伴,亦有牺牲和成全。
“真的别无他法了吗?真的只有你死才能两全吗?”红漪哀哀问着,想不到,深恶痛绝的宿敌也有让自己理解心疼和不忍的时候。
“娘娘应当明白,这已是我最好的办法了……请别怪我今日相逼,我也无可奈何,我必须得死,但又不能刻意去死,家里看得紧,别说我弄不到其他毒药,即便弄到了,大娘子也有的是办法解毒救我,思来想去只有赤魂散无药可解,又不会有中毒迹象,所以才来找你……”王丹凤说着,一把握住红漪双手,继续哀求:“娘娘,我不知道您入宫究竟目的为何?但我知道,您一定不会眼看着王爷跟皇上落入悲惨境地的对吗?”
王丹凤最后这句话彻底撼动了红漪,她说的没错,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牺牲自己,她也不能让雍楚淮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哪怕做出让他恨自己一辈子的事,又有何妨?只要他平安,即便被他误会,背上一世骂名也无所谓。
想到这儿,红漪沉重点了点头:“好!我给你,谁叫我今生欠你一条命呢......是我该还的,躲不掉,也不能躲。”说完,她毅然决然转身步入内殿,不一会儿红漪取回一个小玉瓶递到王丹凤手里:“还剩了一点儿,应该够了,小世子……我没有办法请求你原谅……我……”红漪心痛难耐,心里实在有很多话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王丹凤接过玉瓶,摩挲了一会儿,凄然笑语:“这下,你我之间真的两清了,但愿……但愿下辈子我们天涯海角各在一方,永远也不要相见!”
言毕,王丹凤转身缓缓离去,红漪凝望许久,直到那抹淡红色身影消失在盖满白雪的宫墙尽头,她才跌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为雍楚淮即将到来的深恶痛绝?为王丹凤凄惨结局?还是那些先后离她而去的亲人至交?亦或是自己这条没有尽头的复仇之路?红漪不得而知,只知道心里喷涌而出的悲伤宛如一头怪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噬殆尽,无法承受之时,嘴里冒出一股咸腥,她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秋萍和秋桐听到哭声,赶紧跑了过来,眼见红漪吐血晕倒在地,吓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将其抬回内殿,又急召太医前来诊治,刚把完脉,红漪便幽幽转醒过来。
“娘娘……您现在感觉怎样?”太医张培忧心忡忡问道。
红漪在秋桐帮助下,半坐起来,看太医脸色沉重,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淡淡回道:“现在好多了!”
“娘娘身子弱,待卑职给娘娘开些滋补汤药,好生静养!”张培说着便要秋桐随自己去太医令取药,红漪却将他拦下,屏退左右后,询问:“本宫知道张太医医术高明,自己的身子心里还是有数的,张太医不妨明说吧!”
见红漪问起,张培知道是瞒不住了,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娘娘这吐血之症有多久了?”
“两年了吧……之前有过几次!”
“是否每次伤心激动时便会吐血?”
红漪认真点了点头,张培捋了捋胡子,摇头叹道:“娘娘这是阳气弱,肺经衰,急怒攻心便会晕厥吐血,乃五脏受损之像啊!”
五脏受损?红漪微微迟疑了一下,突然想到也许是当年喝下鸩酒导致的,秘药虽解了毒,却无法医治毒药对身体的伤害,于是幽幽问道:“那张太医看,本宫还有多少时日?”
张培沉思良久回答:“娘娘保持心情平和,按时服用卑职调配的汤药,安心静养,三五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十年,红漪不敢奢望,不过三五年应该够了,只要加快步伐,当能得偿所愿,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红漪早就看淡了生死,这条命原本就是捡回来的,多活这些年,足矣!
“有劳太医了,不过本宫恳请太医,别将此事宣扬出去,本宫不想让皇上和宫里其他人知道!”
张培疑惑地看了看红漪,虽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不过主子的事,还是少问的好,于是承诺绝不外传,便退了出去。
暮色十分,雍楚泽急急而来,听说红漪身体抱恙,他十分担心,但见她面色苍白,双眼红肿,不由心中一紧。
正巧秋萍呈上汤药,雍楚泽顺手接了过来,细心吹凉,送到红漪嘴边,这一幕,让红漪想起许多往事,那些点点滴滴烙印在心头,即便刻意藏着埋着,但稍有风吹草动,便会一股脑儿蹦出来,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怎么了?怕药苦吗?朕让人给你备了甜杏,喝完吃一个,不会难受的。”雍楚泽见红漪只顾盯着自己不肯喝药,以为她怕苦。
红漪凄凄一笑,推开雍楚泽拿着汤匙的手,幽幽问道:“皇上,后宫那么多女人,您真心爱过一个吗?”
雍楚泽被问得怔住了,一时间,秦可儿和红袖的脸开始交替出现在脑海里,可为何她俩的容颜越来越模糊,眼前这个女人的脸却越来越清晰呢?雍楚泽甩了甩头,答道:“聪慧如你,怎么傻到问朕这个问题?”
见他不肯正面回答,红漪虽有心理准备,但仍然有些失望,垂眸叹道:“女人就是傻呀!傻到如那扑火飞蛾,义无反顾,毅然决然!”
闻言,雍楚泽放下药碗,蹙眉问道:“你是在为皇后的事,跟朕置气吗?”
红漪一头扎进雍楚泽怀中,紧紧抱着他:“妾身不敢......只是妾身偶有感慨,世事无常,人生苦短,美景易得,良人难求,有花折时堪需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雍楚泽将红漪紧紧拥在怀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朕跟皇后之间有过一段难以言喻的过去,朕也不知道,究竟是朕欠了她?还是她欠了朕?皇后乃是仙苑奇芭,误入凡间经历一世磨难,此番魂归天庭,对她而言也是解脱,太后寿诞一过,朕立即下旨厚葬,金陵叶家那边,朕也会好好抚恤,你就放心吧!”
他这番意味深长的话,红漪听着有些心里倍感怪异,按理说皇上完全没必要跟自己说这些,还安慰自己放心,他这究竟是无意之言还是......?红漪不敢再多话,深怕言多有失,暗自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