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三点,林落施在检察院门口她见到了等她的律师。
女律师,三十来岁,一身合体的职业套装,言辞间透着律师特有的条理和精明:“以前我见过几次张市长,没想到她就出了事,可能得罪了什么人……赃款退清以后,我会尽量替她争取减刑。”
林落施认真地说了一声“拜托你了”,那律师大约见惯了疑犯家属的这种表情,立即表态,“这是我该做的,我会尽力。”
向警卫出示了证件,女律师带着她走向检察院的大楼。
抬眼看见头顶上高悬的国徽,林落施想,母亲也许真的是得罪了什么人,也许是为了跟父亲争一口气,才犯了如此大错,可最根本的,大约是忘记了这个国徽的存在。
手续办的很快,反贪局的人接待了她们。
女律师向办公室的众人介绍着她:“这是张瑛狄的女儿。”一屋子的目光顿时都落在她的身上。
林落施用清晰的声音,镇定的说了一句,“我来替我母亲退赃。”就迎向所有看着她的眼睛。
母亲是腐败了,也违了法,可她不能以母亲为耻,因为对于她来说,她只是母亲,而不是其他。
从检察院出来,林落施挥手告别了女律师,开车回家。
下午四点多,阳光已经没那么强烈,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林落施加快车速,开车回了她康桥花园小区。
累了一天,她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小区很安静,隐约只闻见很远的车声,黄黄暖暖的光,从一扇扇窗户里透出来。
林落施在车库里停好车,握着钥匙向家的方向走去。
小区的绿化很好,空气中散发着淡淡地花香。
此时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没有下班,小径上只有她一个人,鞋跟敲地砖的声音,闷而响,占据了这个空间。夕阳从矮矮的树梢里漏过来,洒在灌木上,她隐约看见叶子上的露水,像珍珠一般。
转弯过去就是楼道,林落施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几米外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阳光在他背后,树影罩着他,他的脸隐在黑暗中,可林落施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是肖墨寒,他在等她。
他大约早就看见她了,虽然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可以想象的出他的眼光,总是冷峻,淡然,不屑的看着她。
但她不会再纵容他了,他们已经正式离婚,分道扬镳,以后谁也不再是谁的谁了。
肖墨寒掐灭了手上的烟,站起来走两步把烟准确的掷进了垃圾桶,然后就立在那里望着她。
狗屁!林落施心里想着。
姐姐我以后再也不觉得你那是潇洒,是风度,你别想再让我目眩!
她直直的走过肖墨寒的身边,进了她住的那个单元。
肖墨寒跟了进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电梯到达林落施住的楼层,她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毫不迟疑地关上门。
她并没有打算让肖墨寒一起进屋。
他现在已经与她无关了,她没必要让他跟自己再有更多的纠缠。
可是肖墨寒的一只手臂却及时地伸了进来,挡住了她关门的动作。
接着他整个身体也挤了进来,一只手扶着门,脸色阴沉的望着她。
林落施眨了两下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
是肖墨寒,一脸乌云的望着她。
是真正的阴沉,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预兆,而不是原来的那种不屑,冷漠,无奈,无所谓和不在乎。
他的眸光深邃犀利,没有一丝往常不屑地嘲弄,他是严肃的,认真地,是真正在生气的。他一声不吭的站着,紧紧的盯着她,仿佛要穿透她,要看进她的心里去。
林落施一向喜欢他的霸气,可是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肖墨寒的霸气正应用在她的身上,那种内敛的强势,那种不容人忽视的气势,正无声无息的向她笼罩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肖墨寒,第一次,在林落施面前脱去外衣,亮出真实自己的肖墨寒。
也是第一次,他平等的和她对垒,平等的正视着她。
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已是傍晚,楼道里亮着昏黄的灯,片刻之后,那灯熄去,顿时,门口只剩客厅透出的一抹光,半是晦暗中,林落施看见肖墨寒的脸愈发的阴沉。
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了,邻居带着孩子走了出来,见到林落施跟肖墨寒好奇地打量了两眼。
“林小姐,这是你老公?”
这套房子基本上是林落施一个人在住,邻居跟她也算比较熟了,知道她结了婚但从未见过她老公。
今天见到肖墨寒,便自动联想到他可能就是林落施的老公。
“是!”
“不是!”
肖墨寒跟林落施同时回答。
“……”邻居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有些奇怪,眼神更加疑惑地打量着他们。
“我们吵架了!”肖墨寒难得低沉着嗓音解释。
邻居了然地点点头,劝了几句,说什么夫妻吵架很正常,基本上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然后一脸暧昧地看着两人。
林落施满头冷汗,连忙打住:“我跟他已经离婚了,他是我前夫!”
邻居身子一僵,脸上顿时写满了尴尬,目光在林落施跟肖墨寒身上流连,最后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她急忙找了个借口,带着孩子离开。
林落施继续抬眼跟肖墨寒对峙,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肖墨寒的脸阴沉的像西伯利亚的天空,胸口堵的像压了一块巨石,声音阴郁酷寒:“你找谁拿的钱?交还了脏款?”
林落施直视着肖墨寒,她看得出他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怒气,是真正的怒气,她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见过的那种男人的怒气。
因为他向来不屑跟无视她,从不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她忽然有点解气的感觉,能把肖墨寒气成这样,她欠了千御野几千万,也是值得的,至少,能让肖墨寒生气。
虽然一开始她决定问千御野借钱,而不接受她父亲的条件,或者向他开口借,仅是出于自尊,出于对这场婚姻的失望,但意外的有这个收获,似乎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