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 暑假终于要过去了。楼家孩子们也收拾心情准备去上学了。
经过一个半月的疯玩, 郑刚小朋友已经对里山产生了归属感,对于前来接他回木州的郑表爷表现出强烈的抗拒。
“不要不要!我不回去!”郑刚一边哭一边抱着楼老太的大腿,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呛出的鼻涕泡随着他声音的大小在脸上肆意地收缩着。
楼老太看着自己被蹭得湿滑一片的裤子,满脸的嫌弃几乎要冲出宇宙。但是在这即将离别的时刻,她决定还是先忍一忍, 毕竟她还是要做一个慈祥的姑奶的。
“刚子啊, 你先跟你阿爸回去, 等放寒假了,姑奶再叫你爸送你过来!到时候我叫你表哥表姐们去车站接你,你看这样好不好?”
楼老太尽量的和颜悦色,可惜已经伤心过度的郑刚小朋友完全接收不到。他内心早已被悲伤占据,一想到从此就要离开他哥他姐, 离开这片广阔的天地, 再回到家里那小小的家属楼、窄窄的院子,他就难过得不能自已。
“我不走……姑奶,求你了, 你别让我走……你跟我阿爸说, 说,说就让我在里山上学好了,我会听话的!”郑刚小朋友哭得都开始打嗝儿了。
楼老太耐心的给他解释:“那个不行的, 你阿爸在木州嘛, 你只能在木州上学。里山这边的小学它不收你的。”
郑刚一听这个, 又崩溃了:“为啥不行啊?为啥我就不行了啊?那我哥姐为啥就能在里山上学嘞?”
郑表爷看他儿子哭得凄惨,只能跟他耐心解释道:“因为你表叔在里山啊,你哥姐们可不就得在里山上学么!要是你表叔在木州的话,那你哥姐也是要在木州上学的。”
郑刚小朋友听到这个,顿时眼前一亮,立刻抓住了问题的重点:“那阿爸你也到里山来吧!你要是也在里山,我不就可以在这里上学了吗?”
然后他就听见了他爸冷冰冰拒绝他的声音:“不行!”
“为啥不行啊?”郑刚不明白了,为啥他表叔就可以呆里山,他爸就不行。
“因为阿爸单位在木州呢!所以就只能呆木州了。”
于是郑刚小朋友再度泪崩,哭得死去活来。单位是啥啊,为啥就不能换地方呆呢?里山多好啊,有山有水有哥姐的。木州有啥?啥也没有!一起搬来里山不好吗?
可惜这次大人们不打算再给他解释了。
郑表爷无奈,只得退一步道:“那今天我们先不走,让你跟你哥姐们再呆一天,你也可以跟你的小伙伴们好好道个别。但明天是一定要走的,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闹了啊!”
面对这个无法挽回的结局,郑刚小朋友也只能表示接受。其实他也知道他拗不过他爸,不过能多呆一天当然要比马上就走要来得好。在众人的劝慰下,他终于放开了楼老太已经被蹂躏得皱皱巴巴的裤子,珍惜跟小伙伴们难得的相处时间。
楼瑛也第一次展现出大姐姐的风范,喊他道:“表弟你过来,阿姐带你去打陀螺!”
郑刚这会儿正伤心,对玩什么的根本提不起兴趣,只抽泣着回答道:“阿姐我不想打陀螺……”
楼珩也哄他:“不打陀螺就不打陀螺,咱们先出门,玩什么等会儿再说。”
一群人拉拉扯扯的就出了门。一路上郑刚还是啜泣不断,大家都在耐心地哄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文庙。
楼瑛灵机一动,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对郑刚说道:“表弟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郑刚边哭边点头。这还用说吗,自从看见了他阿爸的脸,他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那阿姐有办法让你不用回去,你要不要听?”
郑刚一听这个,立马就不哭了,抬起头盯着楼瑛看:“要,要!阿姐你有啥办法啊?”
楼珩奇怪了,这事儿还能有转机?!郑刚他家在木州,父母在木州,家里还有一个外婆跟着,怎么也轮不到放在表姑奶家这边上学吧?她姐能有什么办法啊?
只见楼瑛神神秘秘地说道:“反正阿姐有办法,你听阿姐的就行!”
郑刚立刻回答:“嗯,我听阿姐的!”
楼瑛交代楼珩他们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啊!我回去拿点东西就回来!”
然后楼珩就看见她姐箭一般地飞奔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就拿了几张纸和一根棍子。
“这是什么?”楼珩问她道。
楼瑛看了她一眼,一脸“这你都不懂”的神情,“哗啦”一下把纸递到楼珩的眼前:“这是求雨用的啊!孙悟空在车迟国不就是这么求雨的吗?”
楼珩:谁告诉你孙悟空是这么求雨的,这样求雨的明明是妖怪好吧?你确定我是这样跟你讲的吗?
就见楼瑛跟弟弟妹妹们解释道:“你们想啊,要是下大雨,这路上不就淹水了么?表爷他们回木州要坐车的吧?这路被淹了表弟不就不用回去了么?你们看,这是令牌,这是法剑。再加上文庙,刚好可以求雨了啊!”
看着眼前这张明显刚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大大的“今”字,再看看楼瑛右手上还带着新鲜叶片的木棍,楼珩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厉害了我的姐!
忍不住跟她姐吐槽道:“‘令’字好像不长这样的吧……还有这个‘法剑’,它到底哪里像法剑了……”
最关键的是,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求雨老天它就一定会下呢?
不过这些楼瑛都不管,她自信满满地举起手里的棍子说道:“我觉得还不错!这还是我刚从后院的桃树上掰下来的咧!法剑不都是桃木做的么。看看我的剑怎么样?”说着把桃枝舞得“呼呼”直响。
楼珩看着她姐猴子一样地上蹿下跳也无所谓了,你开心就好。
于是求雨仪式就这样开始了。
只见楼瑛学着楼珩讲故事时的样子,一手“令牌”,一手桃木剑地在文庙的空地上“哇呀呀”地大喊了几声,分别拿起两张“令牌”开始召唤“风来”、“雨来”。然后掏出火柴把两张“令牌”烧掉。
楼珩问她:“怎么没有‘雨收’的令牌?”
楼瑛回答道:“不要‘雨收’,雨太小不起作用。”
说完她开创性的拿出铅笔在第三章“令牌”背面画了点东西,然后再次点火烧掉。烧之前楼珩伸头过去看了看,只见纸上随随便便的划了两道杠,然后上面横着几条波纹。
楼珩问她画的是什么,楼瑛回答道:“这都看不出来吗?这是公路,这是大水。大水淹公路!咱们求雨是求了,但要是雨下得太小怎么办?要是公路没有被淹,那表弟他们不是还得回去么?那这雨不就白下了吗?”
锁跌死捏~~
几个小的看着楼瑛连连点头,但是还有不解之处:“阿姐,咱们是求雨了,可是这雨它什么时候下啊?”
楼瑛很有信心地道:“等着吧,晚点会下的。反正只要表弟明天走之前能下就行了。”
楼珩抬头望了望天:虽然一望无际的天空碧蓝澄澈、万里无云,但我依然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
稀奇的是,到晚上的时候,里山县果然下起了大雨。“哗哗”的雨水跟拿着水盆往下泼似的,连上了岁数的楼老太都觉得少见。
“这雨怎么突然下这么大,要是下一晚,这路估计就走不了了。”
楼珩望着遮天蔽地的雨幕整个傻眼了:卧槽,这特么也可以啊?太不科学了!我姐难道真的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吗?
这时候的路都是土路,没有经过硬化。大雨一浇,再加上积水的浸泡,很容易产生大量的水坑和泥浆。这时候上路车肯定会陷在泥浆里,走是走不动的,就是下车去推都不好使。
入夜,看着依然不见减小的大雨,楼家孩子们安心地去睡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这场大雨也仍然没有停止的趋势。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第二天一早,郑表爷就照常给郑刚收拾行李去了,并且在收拾好之后,施施然地跟楼家人道了别,准备出发回木州了。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郑刚小朋友又双叒崩溃了:怎么会这样?我姐不是都给我求来雨了么?!而且还是大雨!为什么还是要走?为什么?!
楼瑛也傻眼了,问她奶道:“奶,这雨都下这么大了,公路咋还能走咧?”
楼老太看了她一眼,说道:“公路是肯定不能走了,这不是还有铁路么。下个雨而已,又不是发洪水。再说了,就算是发洪水,也不一定能淹到铁路啊!你什么时候见过下点大雨铁路就停了的?咱们在家哪天不得听见那火车‘呜呜’地过个几趟啊!”
就问你们服不服?!服不服!
楼珩才反应过来:对哦,里山县是山区啊,不像北方的平原,一发洪水就淹一大片的。我一定是被我姐给传染了!居然会以为大雨真的有用……
楼瑛几个全是大写的震惊脸:我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郑表爷则完全不能理会他儿子悲痛欲绝的心情:这不是昨天已经哄好了么,怎么才过了一晚上,又变成这样了呢?
牵起儿子不情不愿的手边走边道:“走吧儿子,爸火车票都买好了。”
郑刚小朋友就这样走出楼家家门,一步三回头的,看得楼老太都有些不忍了:“走吧走吧!寒假一到就让你阿爸带你过来啊!”
终于真的离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