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见苏晴立在原地不动,扯了扯嗓子,高声道:“镇国大将军,请上前领印玺谢恩吧!”
苏晴回过神来,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往宣政殿走去,她身上有伤,昨日被罚,今日又和文武百官一起在广场上站了许久,尽管薛飞研制了固本培元的药给她服下,这短短十几步路,依旧将苏晴累得满头大汗,她走到谢天遥跟前,正要跪地领旨谢恩,谢天遥却先她一步道:“你身上重伤未愈,不必行大礼了!”
“是!”苏晴轻轻点头,从小太监举着的托盘中接过代表镇国大将军的印玺,对谢天遥微微施礼道:“陛下对微臣悉心栽培,恩同再造,微臣在此立誓,定会为陛下收复魏国河山,铲除乱臣贼子,护陛下与魏国一世周全!”
她说话时,眼中似有星辰闪烁,夺目璀璨地令人移不开眼睛,谢天遥看着她脸上兴奋雀跃地神色,不由想起昨天齐浩轩和她说过的话,他说得没错,能站在她身边,得到她的肯定,对苏晴而言,确实是最令她高兴的事!
谢天遥被她的神色所染,跟着露出了一个淡淡地笑容,对身边的宫人吩咐道:“给苏将军赐坐休息!”
“是!”宫人应了,很快便搬了一张凳子出来,放在了谢天遥龙椅的另一侧!
苏晴谢恩后,缓缓走到座位上坐下,她虽然没看向广场,却很清楚现在整个广场上的人目光都在她的身上,谢天遥给王斌赐坐是因为尊老以及王家的威望,那给她赐坐,便是向所有臣民表示了她对她的重视与信赖,谢天遥知道,她以女儿身做这个武将之首的镇国大将军,定然会令不少将士心中不服,所以,她便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是她最为信赖的近臣,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在背后为她撑腰!
谢天遥并不在意群臣的惊讶,苏晴坐下后,她便对承德吩咐道:“继续念吧!”
承德闻言,点头将剩下的官职一一宣布了,杜云飞被封了飞龙将军,官居四品,继续统领骁嵬军,曾明则被封了云麾将军,同样是官居四品负责统领普通军队,二人皆受苏晴管制,而郑旭,则被封为了禁卫军统领,全权负责太初宫和洛阳城的安全,直接听命于谢天遥,不受任何人管束!
众臣见杜云飞和曾明都恭恭敬敬地谢恩,并未对苏晴的位置在他们之上而提出任何异议,心中就算为他们不服,此时也不敢开口说出什么反对的话语!
大典仍在进行着,夏明浩的心思却已不在那些官员将领的任命之上,站在群臣的最前面,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谢天遥身边的苏晴,他来洛阳时,只听说过这位女将军的大名,却并未见过她本人,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她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意外,难怪,他的幕僚告诫他,得罪谢天遥身边的谁都好,就是不要得罪苏晴,以免惹祸上身,这个女人在谢天遥心里,还真是有够重要的,不过话说回来,谢天遥的胆子还真是大,敢让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做魏国的镇国大将军,谢天遥就不怕,她不能服众吗?
“封夏明浩为庆国公,食邑一千户,赐庆国公府宅邸一所!”承德的声音继续着,夏明浩却仍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有动作!
谢天遥见他站在原地,不上前谢恩,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承德见状,高声提醒道:“庆国公大人,还不快快上前谢恩!”
夏明浩终于回过神来,有些惊讶道:“庆国公,是在说我?”
谢天遥见他如此,笑道:“夏爱卿不是嫌朕封你的庆国公爵位太低,比不得爱卿曾经的豫王身份吧!”
她虽然在笑,可那眼中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气,夏明浩彻底清醒过来,疾步上前在谢天遥跟前跪拜道:“陛下恕罪,方才微臣走神了,未曾听清承德公公的宣旨,方才在陛下跟前失了礼数,微臣带着豫州众将士归附陛下,就是想舍弃掉豫王的身份,弃暗投明,又怎么会嫌弃陛下的封赏呢?能被陛下封为庆国公,微臣感激不尽!”
谢天遥听了他的话,盯着他道:“那庆国公和朕说说,你方才在想什么?竟连这么重要的封爵都错过了!”
夏明浩没想到谢天遥会当众问他这个问题,他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和谢天遥说他刚刚在想什么,只打着哈哈道:“微臣只是在想,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陛下不将连奕鸣放出来祭天告慰先祖,有些可惜!”
谢天遥听了他的话,故作惊讶之色道:“哦,庆国公怎么就如此笃定,今日连奕鸣不会出现呢?”
夏明浩听了她的话,有些诧异道:“陛下的意思,今日当真会杀连奕鸣告慰先祖!”
谢天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声答道:“今日时候还早,连奕鸣会如何,庆国公很快便会知道答案了!”
夏明浩闻言,也不再多问,对谢天遥恭声行礼道:“既如此,微臣便拭目以待了!”
他说完,缓缓退了下去,谢天遥示意承德封赏继续,一直到日上中天,三省六部的分派才算一一完成,承德高声唱道:“登基大典结束,请新皇行至太庙,行祭天之礼告慰先祖!”
广场之上的群臣尽数跪下,对谢天遥高声道:“恭请陛下行至太庙,祭天以慰先祖!”
谢天遥缓缓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即走下宣政殿,她走到跪在身边的苏晴面前将她扶起,轻声低语道:“你的身体不好,祭天之礼,便不用参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苏晴闻言,摇头道:“苏晴的身体还好,陛下不必担心,祭天之礼事关重大,苏晴一定要陪着陛下的!”
谢天遥看她一脸坚决之色,微微一叹,道:“随你吧,不过你身体撑不住的时候,不要硬撑,明白吗?”
苏晴听了她的话,淡淡一笑,道:“我明白的,陛下放心,苏晴会爱惜自己的身体的!”
谢天遥点点头,放开苏晴,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苏晴步伐缓慢地跟在了她身后,等他们离开后,群臣已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往太庙而去!
魏国的太庙,原本修建在长安兴庆宫中,只是魏国被篡,兴庆宫的太庙自然也不复存在了,太初宫的太庙,是谢天遥夺下洛阳后,命齐浩轩择了一处合适的宫殿临时重建的,新的太庙离宣政殿不算太远,正对着崤山泰陵的方向!
谢天遥带着众臣一路行至太庙,这里早已为祭祀先祖做好了准备,殿门打开,太祖和文帝的石像立与正中,旁边依次列着几位有空于魏国的帝王石像!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萧炎从仪官的手中取过三注高香,点燃后恭敬地递到谢天遥手中,高声道:“请陛下为先祖皇帝们磕头行礼!”
他说完,在谢天遥身边跪了下来,群臣亦同时跪下,谢天遥举着高香,目光虔诚地往太庙行去,每走三步,便会跪下磕头行礼,直到行了九九八十一步,才终于到了太祖和文帝跟前,她恭敬地跪在太祖和文帝面前,将手中的香举过头顶,高声道:“魏国第十二任帝王谢天遥给先祖皇帝请安,感谢先祖皇帝保佑朕逢凶化吉,重建魏国天下,朕初登大宝,定谨记列祖列宗遗训,励精图治,虚心纳谏,修身养性,克己私欲,以天下百姓为先,社稷为重,亲贤臣远小人,驱除逆党,收复河山,与群臣同心协力,重建太平盛世,告慰列祖列宗!”
她说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将手中香插在了祭台之上,随着她的行动,太庙外的大臣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谢天遥缓缓站起身,看向郑旭沉声吩咐道:“郑旭,将连奕鸣等一干俘虏带上来!”
“是!”郑旭恭敬地答了,很快便有几个禁军侍卫,将连奕鸣和被俘虏的一干周军高级将领带了上来!
连奕鸣并没有被锁着,也没有人押着,他走在最前面,脸上的神色平静至极,昨日因为齐浩轩派人给他好好梳洗过,看着精神抖擞,身姿挺拔,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俘虏的狼狈模样,不认识他的人,恐怕还会以为他是来太庙祭祀的,而不是来受刑处决的!
韩崎望着连奕鸣平静的模样,心中不安极了,自从他上次从天牢离开后,他便直到今日才再见到他,他还记得今日连奕鸣一见到他,便安抚他道:“不必害怕,不会有事的!”
可韩崎怎么可能不害怕呢,谢天遥让人带他们来太庙,不就是要把他们当作祭品献祭吗?怎么可能没有事?
谢天遥看着走进殿内的连奕鸣,淡声道:“连奕鸣,你被我军俘虏,如今当着谢氏先祖的面,可有何话可说?”
连奕鸣点点头,道:“我曾是魏国旧臣,自然有话要说,只是在此之前,陛下能否让我先祭拜先皇陛下们!”
夏明浩和太庙外的大臣们设想过许多次连奕鸣不甘愤怒的模样,却没想到他一个战俘,甚至是即将成为祭品的战俘,表现得竟会是如此的平静,和谢天遥之间的对话不似仇敌,更像君臣一般!
谢天遥闻言,也没多说什么,点头吩咐礼官道:“给他准备香,让他祭拜!”
“是!”礼官恭敬答道,很快将香准备好,递到了连奕鸣手中!
连奕鸣接过香,一步步走到太祖和文帝跟前,将香举过头顶,行大礼高声道:“罪臣连奕鸣参见太祖陛下,文帝陛下,诸位魏国先祖,罪臣不忠不义,助小人篡夺魏国江山,今日特来此地请罪!”
韩崎没想到,连奕鸣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脸上尽是吃惊之色,高声道:“侯爷,你在说什么?”
不仅是韩崎,殿外所有的大臣都对连奕鸣此刻的话语震惊万分,所有人都知道,连奕鸣是夏宸英最信任最倚重的战神将军,他在战场上打了无数的胜战,夏宸英能稳坐皇位十多年,可以说他有大半的功劳,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在却在被俘之后,说出请罪之语,还说夏宸英是个小人,他的这些话,是真心的吗?
谢天遥的脸上依旧平静一片,他看着跪在石像前的连奕鸣,声音平静无波地开口道:“连奕鸣,你既然说自己是罪人,那今日便当着魏国先祖和魏国群臣的面,将你自己的罪行好好说说吧!”
连奕鸣将香插上,跪在地上的身子,腰板挺得笔直,他看着石像的目光中满是愧疚,低声开口道:“连奕鸣所犯之罪有二,其一,伙同夏宸英毒杀魏灵帝谢玄,谋朝篡位,其二,助纣为虐,囚禁折辱大皇子,蓄意谋杀,斩草除根!”
他话音刚落,群臣哗然一片,王斌气急败坏地站出来,抖着苍老的声音问他道:“你的意思,先皇并非身患恶疾,暴毙而我,陛下在年幼时,也是落入你手中,欲对陛下赶尽杀绝,对吗?”
“不错,夏宸英早有篡位之心,先皇若活着,陛下若安然无恙地长大,他如何会有机会登上大宝,所谓身患恶疾,暴毙而亡,不过都是被他一手算计罢了!”连奕鸣沉声答道!
王斌听了他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用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抽打连奕鸣,气急道:“连奕鸣,先皇待你不薄,你父亲被奸佞小人所害,连家被抄家,你从军以后,是谁为连家平的反,将你封的云麾将军,你能平步青云,又靠得是谁,我以为你是被夏宸英的花言巧语所惑,没想到,你竟然是一早就和他一伙了,你为了一个女人,就可以如此不忠不义,狼心狗肺吗?”
连奕鸣任由王斌的拐杖打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躲闪,还是谢天遥叫了人拉住王斌,宽慰他道:“太傅息怒,连奕鸣的所作所为,朕自会惩处,太傅切莫为了此等罪人,气坏了身体!”
王斌看着谢天遥,微微喘气道:“陛下,今日你一定要当场诛杀这个逆贼,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谢天遥点点头,温声道:“太傅放心,朕不会放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