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同刘正刚翻山越岭颇有些“晨恋”的感觉。记得大学时也同男友有过上山揽月下河捉鳖的浪漫——如果浪漫就是这么定义的话。那时候以为自己是男人眼中永远的小公主,轻声慢语地演译着无知而可爱的人生。如今?我扮演悍妇。
“搴华,你别多心。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我立码表情僵直,不知道刘警察是要扫黄还是扫盲,沉默着不语。
“你父亲有没有好转的迹象?我听说哈尔滨有个植物人治疗中心,要不要转到那试试?”先从体现军民鱼水情入手,刘警察的战略真是英明。
我只好配合地摇头道:“曾经去那治过,也没有什么起色。现在也是有专人护理的,父亲呆在我的身边让我更踏实些。医生说了也许永远就这样睡下去,我现在也不奢望他真能醒过来,只要活着让我安心就行。”
“换句话说是你希望他以这样的方式活给你看,他本人可能并不这样想——”
“你什么意思?”我目露凶光:“难道会有人在生与死之间故意选择死么?当然有自杀的人,但我爸爸没有理由这样做。”
五年前的事故又历历在目。警察的调查也好,目击证人也好竟都偏向于是我父亲的错。按照这样的逻辑当真是撞人无罪,被撞活该。
“搴华,我调出了五年前那次事故档案,当时的情况是你父亲醉酒后闯红灯,司机刹车不及——”
我停下脚步与刘正刚对视:“刘先生,指责受难者不是光荣的行径。”
“我是想帮你啊,为什么你不肯面对现实?一个人酒醉闯红灯不一定是蓄意自杀,但至少证明他心里有说不出的痛苦无法排解。如果找到了他痛苦的根源会不会对苏醒有帮助呢?”
阴冷的气氛稍有缓和,我叹了口气道:“我承认我不是个听话的女儿,不过我也不认为父亲会因此而走上绝路。算了,反正现在也挺好的,我父亲还活着,不是么?”
“这样一点都不好。蒋搴华,你同那些烟花女子是不同的,你有知识有头脑,仅仅为父治病而委屈自己让我心痛。”
“我有不同观点。能为父亲做点什么是目前我最大的幸福了。”不管是谁把你从坏人堆里清理出来都是功德无量,我亦不能不识抬举,再惨兮兮地接道:“实话实说,我是喜欢唱歌的。小时候是父亲拉琴为我伴奏,现在有一个乐队为我伴奏,怎么会委屈?”唱歌也好写作也罢都是我兴趣所在,与人周旋才痛苦。
刘正刚的心意不是不明白,遂投去感激的一瞥:“说正题吧,上次我和石磊曾扮夫妻同奶奶见面,这一次该怎么说?”
“糟糕!”刘正刚拍脑门道:“我也是打算扮夫妻的呀,不然说你改嫁了如何?”
警察争着与歌女配对不能不感谢美好的社会风气,只是加上一个扮字未免成色大减。淡淡地道:“不盛荣幸。”
啪啪地拍门后立码藏在刘正刚身后,那只大狗的威力可与天同寿。果不其然,先婆婆一步它狂叫着奔来。说也奇怪,刘正刚不知用了什么避狗法,汪汪冲狗叫两声,这厮居然立住不动了。与此同时婆婆拄着拐棍一步步挪了出来。
“你们找谁啊?”
“奶奶,”我隔着铁栏跳着喊:“您不认识我啦?我是阿花的朋友,上次还在您这住一夜呢。想起来没?”
“哦,想起来了。这位是?”
不容警察开口,我抢着道:“他是我哥哥,我想你们啦自己又不敢走,硬拉着他来的。”坑蒙拐骗的事儿还是由我来做吧,对警察来说最重要的是身家清白。
当刘警察对婆婆下手的时候我把魔伸向了阿花的小女儿,在我漂亮衣服的强势攻击下小姑娘很快记起我这个会唱歌的阿姨。
“阿姨,你上次教我的歌我还记着呢。”唱了二句后兴趣转移到打扮上,摸摸自己的衣服又碰碰我的,叹气道:“阿姨,你穿的真好看。我长大了要和你一样。”如此爱现,真不愧是阿花的后代。
我掐着她的小脸蛋道:“小宝长大啦一定是个小美人,比阿姨还要美,比妈妈还要美。”
“可妈妈说我要象爸爸就不美啦,爸爸是丑八怪。”
心有所动。“你爸爸呢?他在哪?”
“他死啦。可我一点都不想他,他喝完酒就打人,你看,”她指给我身上的一块伤疤想讨人怜惜:“这就是爸爸打的。妈妈身上的更多。”
此计成功。我一把抱住小宝,眼睛泛红。同是没娘的孩子,对于缺失的爱感同身受。小宝仿佛就是当年受苦的自己。见我哭小家伙眼圈也红了,抬起手轻轻摸我的脸斩钉截铁地道:“阿姨你别哭,我不痛了,妈妈说以后谁再来欺负我就打死他。”
脑子翁地一响,一幅画面渐渐清晰。遇人不淑,遗害幼女;恶汉苦苦相逼,美人痛下杀手;以暴治暴,但求苟且偷生。若非穷途末路,谁肯铤而走险?阿花,我的猜想可有错?
我改变主意了,卿须怜我我怜卿。蹲下身对小宝道:“这样的话再也不要对别人说,相信阿姨,我会保护你,象妈妈一样。”
小宝使劲地点头,把身子倚在我的胸口。